薄暖陽在帳子裏尋視一圈,確定沒蚊子了,才把帳子門給拉上。
她拍拍男人手臂,小聲嘀咕:“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誇張嗎?”左殿不以爲然,“瞧瞧我姑娘的臉,多招人疼。”
“......”
那也不用一個小房間插這麼多蚊香。
從兒童房出去,屋外夜空星光點點,盛夏果實成熟的香味撲鼻而來。
左殿扣住薄暖陽的手,溫柔低語:“陪你看星星。”
那張搖椅還在,已經清理過。
左殿半躺上去,握住她的手用力,施力下壓,將她拽到懷裏。
“自覺點,”男人拖着懶調,有點欠揍的口吻,“趴我懷裏。”
薄暖陽很乖,趴好後,光潔的額頭在他頸窩輕蹭:“都習慣了,一回這兒就老覺得咱們還沒在一起。”
都不大好意思往他懷裏趴。
“......”
夜色寂寂,有夏風吹過。
兩人都沒再說話,安靜的享受這片刻的恬淡。
牆角根有蟋蟀在叫,在樹梢休息的蟬聽見了,不甘示弱,此起彼伏的演奏着夏的夜曲。
“薄暖陽,”左殿忽地開口,嗓音磁沉而繾綣,“12年了。”
他們相遇相識,12年了。
他愛上她,12年了。
那時候外婆還在,村子裏的許多老人都還在。
薄暖陽倚在他心房處,聆聽他沉穩規律的心跳。
左殿垂目凝住她,指腹輕柔的在她臉頰上摩挲。
“還是好愛你。”
薄暖陽腦袋稍揚,跟他的視線對上,她眼睛彎的漂亮,像夜空中的星子都融了進去。
她主動在他脣上吻了下。
男人嘴角噙笑,眉眼間的不羈明目張揚。
倆人不知在搖椅上躺了多久,不知不覺間,薄暖陽趴在男人懷裏睡去,左殿規律地拍着她後背,細長的眼睛注視着那亙古不變的銀河。
他生於寧市左家。
生來便享盡富貴。
玩物喪志、繁華烈錦過後,徒留心腔茫然,似有片地,始終空蕩蕩的懸着。
陰差陽錯,他隨外婆來了百穀鎮,短短兩個月,便遇見了一眼萬年的姑娘。
屋內的兩個寶寶,懷裏的佳人,一點一點充斥填滿他的心房。
走過的路,每一步都算數,他開始懂得生活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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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穀鎮的日子輕鬆而又愉快,每天除了帶兩個孩子上山下水,玩薄暖陽曾玩過的東西,便是被各家小夥伴們邀請去家裏喫飯。
左殿不喜旁人打擾,禮貌性的拒絕後,邀請大家來外婆家聚一聚,以示歉意。
有左殿帶頭,一羣男人也不敢使喚自家老婆,十分自覺的燒飯做菜。
而薄暖陽便陪着幾位女客在葡萄架下喝水聊天,順便搭眼瞧着孩子別闖禍。
黑虎老婆滿眼羨慕:“你老公對你太好了,這村子裏哪有老爺們煮飯做家務的。”
“就是就是,咱們託你的福,也能喫到老爺們的飯。”
薄暖陽一張俏臉被講得通紅:“客氣客氣。”
薄文噗嗤地笑了。
正說得熱鬧,高大俊朗的男人從廚房出來,他一手拿着筷子,另只掌心虛虛託着,像是怕筷子上的東西掉了。
幾個女人直勾勾盯住他。
左殿坦然自若,徑直走到薄暖陽面前:“老婆,嚐嚐甜不甜?”
被一羣人瞧着,薄暖陽扛不住,她耳後根子被火燒過似的,燙的耳垂都紅了。
左殿垂目瞥她:“嘗啊,別待會酸了跟老子鬧。”
“......”
衆目睽睽之下,薄暖陽啓脣,將他筷子上的東西咬進嘴裏。
男人目光溫柔,殷殷等待。
嚥下去後,薄暖陽很輕的聲音說:“有一點點酸。”
“行,”左殿揉了把她腦袋,“那我再加點糖。”
等他離開,薄文嘖嘖兩聲:“你老公一如既往的老媽子。”
“往哪邊磕頭能找到這樣的老媽子。”
“就是,我非得磕他個十個八個的回來。”
“哈哈哈......”
幾個女人笑鬧的不行。
院子中央,幾個孩子跑來跑去的鬧,蠻姐兒一個不小心,踢到塊凸起的石頭,冷不防摔了一跤。
沒等薄暖陽起身,小丫頭已經嚎啕:“爸爸...寶寶摔了...”
薄暖陽:“......”
男人快步從廚房出來,單手將蠻姐兒拎起來,他半蹲着,耐心的幫小丫頭檢查,又揉揉她摔痛的地方,哄道:“沒事兒,連點皮都沒破。”
“可是...”蠻姐兒跟他撒嬌,“寶寶很痛...”
蠻姐兒:“還要親一親。”
男人寵溺而縱容:“行,小祖宗。”
哄完孩子,路過葡萄架時,左殿視線往女眷處瞥,他忽地斂顎笑了:“怎麼了?”
一羣人把目光投向薄暖陽。
她手心托腮,唉聲嘆氣:“閒的發慌。”
薄文:“......”
你不要太矯情。
然而卻有人捧這種矯情,左殿邁步上前,探進她眼底:“那你幫我打扇子?”
“......”薄暖陽擡頭,視線從他額頭的汗上掠過,“好。”
陽光從茂密的葡萄藤零星灑落。
劍眉星目的男人朝她伸手:“牽着。”
這麼兩步路,有什麼好牽的。
而且別人都看着。
薄暖陽把手背在身後,自顧自往廚房去。
沒走兩步,背在身後的手便被男人強硬的握住。
她抽了抽,男人愈發用力,側目淡語:“別鬧。”
徒留幾個女客豔羨的眼神。
停頓短瞬,其中一個從包裏掏出張照片,小心翼翼道:“薄文,能讓你妹夫給籤個名不?”
這話一出,另外幾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紛紛拿出照片。
“我們也要。”
薄文:“......”
一頓飯喫的酣暢淋漓,桌前都是熟悉的小夥伴,左殿淺酌幾杯陪着,再多便藉口要帶孩子婉拒了。
席間,李浩喝大了,極爲懷念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跟小暖妹妹認識的過程。”
“當時我在場,”另一人說,“我都被嚇到了。”
薄文撇嘴。
她被嚇的更嚴重好嗎。
“人小暖妹妹還沒答應他呢,”李浩哈哈笑,“他天天以人家男朋友自居。”
薄暖陽:“......”
處於話題焦點的男人毫不害臊,風輕雲淡的幫她夾菜。
酒桌上爆發出陣陣笑聲。
一頓飯結束,收拾完殘局,人羣三三兩兩散去。
知了叫的聒噪,天氣熱到樹枝都不見晃動。
大概是酒勁上頭,左殿躺在搖椅上闔目養神,耳朵聽着兩個孩子玩鬧的聲音。
薄暖陽拿着薄文交給她的那疊照片,滿臉苦色上前:“老公...”
男人睜眼:“嗯?”
“......”薄暖陽抿抿下脣,怯生生將照片遞過去,“幫忙籤個名唄。”
左殿:“......”
上次給關悅表妹的簽名都不情不願,這次居然給他搞這麼一堆。
男人眉眼冷峻,拒絕的乾脆:“不籤。”
薄暖陽輕哼,小手攀上他青筋浮起的手臂:“又不是旁人,都是小夥伴。”
“不籤,”左殿閉上眼,懶懶的,“別鬧,老公睡會。”
“......”
他臉頰飛了些醉酒的紅,薄暖陽伸手拂去他額角的一滴汗,沒再去打擾他。
將兩個孩子帶進屋內,哄睡後,薄暖陽進浴室衝了個澡。
她換了身淺青色的衣裙,隨手挑了根木簪將長髮鬆鬆挽了。
琢磨着那疊照片的事,薄暖陽再度起身往葡萄架下去。
男人還在睡,白色的碎髮被風吹動,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濃眉下的眼睛細長,鼻骨高挺,薄脣漂亮,三庭五眼完美的似被精確計算過。
聽見窸窣的動靜,左殿沒睜眼,只脣角牽出笑痕:“過來。”
薄暖陽慢吞吞上前,半蹲在搖椅邊:“求求你了。”
她沐浴過,薔薇香霸道的往左殿心尖鑽。
聽見這句話,他不由自主睜眼,像多年前那般,神情迷戀而怔怔地瞧住她。
時間彷彿無形中倒流。
眼前場景倏然與多年前重疊。
記憶深處的那個女孩子也是這般,怯生生蹲在他身邊,軟着調說:“求求你了。”
左殿眼神恍惚,望着這宛若夢境的一幕。
他長腿伸着,腦袋扭向旁邊,任由那點子惡劣重現:“我有條件。”
薄暖陽:“......”
男人果然不負她重望,耳熟的一句:“你來陪我。”
薄暖陽:“......”
未等她開口,左殿脣角深出弧度,補充:“一輩子。”
西斜的陽光灑落一半在他冷白的臉上,半明半暗下,他整個人彷彿被虛化了。
薄暖陽如水清透的眼睛半彎,笑意傾泄而出。
她自然粉的花瓣脣輕啓,甜甜的聲音,落下男人迫不及待的心願:
“好。”
【作者題外話】:明天進入另一個番外~是我的一點點惡趣味,曾經設想過暖暖在大學時就和大左重逢的可能,沒那麼多波折,一個小甜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