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吏們也紛紛瞪大了眼睛,先前還耀武揚威的朱師爺怎麼轉眼間就變成私通土匪滿門抄斬的罪人了?
儘管朱長福喊天喊地,但也沒敢有人開口求情,平日裏整個縣衙的人都沒少被這位朱師爺給擺臉色,落得這樣的下場倒也算咎由自取。
趙燁沒有理會朱長福,哪怕朱長福的叔父是自己的手下,趙燁也同樣沒有留情面,反而是偷偷打量着李治。
原本趙燁還擔心李治會開口說些什麼,但見着李治只是淡然地站在原地,並未開口,眼裏對李治多了一絲欣賞。
想讓李治替朱長福求情是不可能的,大梁律法擺在那裏,若是放水,被有心人知道了少不了要落人口舌。
但李治完全可以落井下石,趁機奚落兩句,有着自己撐腰,這平陽縣已經沒人敢動李治了。
相反,李治卻一副坦然自若,仍由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這就不得不讓趙燁高看一眼了。
尋常百姓哪裏能有這般風度?
朱長福被拉下去後,張權和大頭一行人帶着北河莊衆人也來到了縣衙。
當一行人看見李治和周子慈的時候,總算是鬆了口氣,兩個人雖然蓬頭垢面的,但看上去好在沒什麼大礙。
“治哥兒,你沒事吧?”
張權上前再三看了李治兩眼,像是在確認李治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放心吧,權哥,侯爺來得剛剛好。”
李治打了個趣,寬慰了張權一番。
見得李治沒事,張權和大頭這才放心,鍾縣令見得情況,也連忙驅散了大院上的衙吏們,湊到了趙燁面前。
“大人,可是要談事?下官這就去安排一間屋子。”
“嗯,麻煩鍾縣令了。”
“大人客氣了!”
等鍾縣令走後,趙燁突然上前,朝着李治抱拳欠身。
“多謝先生,路上我聽張權說過,是先生滅了那大頭山土匪,還了周圍百姓安寧,還把歲糧都還了回去,實乃大義之舉,相反,我爲一方郡守,卻……”
趙燁突然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愣了愣,要知道先前趙燁給李治拱手作禮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此時對着李治欠身,要是被朝堂上的文官知道了,口水星子都能把趙燁噴成篩子。
堂堂五品大員,侯爵加身的貴族居然對一介白身百姓作如此大禮?
“侯爺,使不得啊!”
張權和隨行的侍衛紛紛上前,但趙燁卻猛地開口。
“都別過來,違者軍法伺候!”
趙燁一席話讓幾人都愣在了原地,趙燁在天府軍的時候就向來說一不二,雖然此時不在軍中,但身上那股將軍威嚴還在。
而李治也是愣了愣,顯然沒想到一方郡守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隨即便是開口。
“大人高義,這土匪爲害一方,人人得而誅之,不算什麼大事,而且此舉多靠奇淫巧技,比起大人抵禦外敵,不算什麼。”
聽得李治的話,趙燁感慨一聲,看向李治的眼神之中欣賞更盛。
“不知先生可否賞臉?”
“榮幸之至。”
趙燁先行去了鍾縣令安排的房間,而李治則是晚去一步,主要是周子慈等人還在大院,總得安排一下。
“子慈姑娘,你先和村長一起回客棧等等吧,等我這邊事情忙完就跟權哥和大頭過去找你們。”
周子慈點了點頭,反倒是李老頭囑咐道了。
“治兒啊,你跟郡守大人說話可要注意些啊……”
“放心吧,村長,我自有分寸。”
送走了北河莊衆人,李治這纔跟張權和大頭一起去了安排好的房間。
鍾縣令是直接把縣令平日休息的地方給讓了出來,而趙燁此時正坐在桌子旁喝着熱茶,兩名侍衛站在身後護着,好不威風。
見着李治來了,趙燁連忙讓其就座。
“行了,你們也別站着了,都是自家弟兄,隨意吧。”
關上門,趙燁便是朝着張權等人打了個招呼,趙燁平日裏雖然治軍嚴厲,但私底下卻沒什麼將軍架子,加上張權和大頭和趙燁帶來的侍衛本就熟識,幾人三言兩語便到偏房去說起了些往日的事情。
主室一下子就只剩下趙燁和李治了,但趙燁卻並未急着說起手弩的事情。
“真的要多謝先生了,張權原本是我大梁功臣,理應封百戶的……若不是先生,恐怕早就糟了那些土匪的毒手了。”
“當時邊境告急,党項人大軍壓境,天府軍正面作戰,兩軍正在僵滯,那党項人買通了一夥匈奴,繞後想要燒了糧草徹底圍剿天府軍,要不是張權及時帶回消息,天府軍現在恐怕已經除名了。”
“事後,雖然未能挽救糧草,但好在天府軍及時撤出了戰場,保全了大局,不然那党項人已經衝進蜀州了。”
“張權的眼睛就是在那場仗裏丟的,本來我想要追封百戶,卻沒想到那些雜牌軍的紈絝說什麼敗仗不予授封,功過相抵。”
說起戰事,趙燁的氣質一下子便變得不一樣了,先前雖然能看出將軍氣質,但更多的像是一位翩翩公子,此時皺眉握拳的趙燁,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凌厲。
確實如同張權所說,趙燁跟那些剋扣軍餉中飽私囊的將軍並不一樣。
在那場戰役之後,丟了眼睛的張權自然沒辦法繼續當哨衛,便是告老還鄉了,趙燁對這件事情一直忿忿不平。
這次張權去找自己,哪怕是沒有李治的手弩,趙燁也依然願意前來,畢竟往大了說,如果沒有張權的消息,恐怕趙燁已經被留在了那個戰場上。
所以,聽張權說起自己差點被土匪手刃,是李治用手弩救下了自己的事情後,趙燁就對李治肅然起敬了,這見面之後更是滿意,哪怕是第一次見面,趙燁對於李治格外有好感。
尋常百姓見到先前的場面,不說嚇破了膽子,慌亂總是有的。
有人撐腰,按理來說應該得理不饒人。
但李治一副大廈將傾卻面不改色,這種氣度不得不讓趙燁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