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顯然也看到了我們。
因爲燈光和距離的關係，我沒法看到他剛注意到我們的表情。
但待走到近處之時，卻只見他笑盈盈地朝我們走來，並讓我頗爲意外地先向我道了歉：“你就是佳贇的男朋友吧？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過來找她，是我冒昧了。”
如果不是真心實意，那這人一定非常善於僞裝。因爲從他剛剛說話的眼神裏，我沒有看出任何除了歉意以外的東西。
但我篤定，一個想要挖人牆角的人，顯然不會真心實意地對目標的男朋友帶有如此善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隨意地應和：“孔總多慮了。我們來這兒也不是度假，而是工作。我過來單純就是因爲這裏沒什麼人送一送。”
說罷，我鬆開楚佳贇的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吸菸點，示意二人道：“那你們先聊，我去那邊抽根菸。”
“不用不用，”未曾想，這孔碩完全沒有避諱我的意思，而是直接開口：
“我過來也沒什麼其他事，就是想告訴佳贇一聲，之前我在美國唸書的時候有個關係不錯的同學，現在也在做影視方面投資。最近他在做一個總體投資不會少於一億美元大項目。裏面會牽扯到一些中國的資本，所以勢必會有我們國家的演員出演。”
頓了頓，他不無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而後纔對楚佳贇說道：“我雖然沒有辦法喫肉，但以我跟他的關係，想喝口湯還是可以的。所以就想問問佳贇，有沒有興趣去跟人聊一聊，見個面。畢竟你進了郭導的劇組，實力方面他還是認可的。”
看着他有些毫不掩飾的得意，我內心一陣好笑。
剛剛的風度到底還是裝出來的，這會兒狐狸尾巴算是露出來了。
敢情這是在跟我炫耀自己的資源，明裏暗裏想要讓我自慚形穢呢。
不過看他這掩飾不住的樣子，估計十有九十，是真不知道我跟楚佳贇的真實關係。
不然，也不會流露出現在這副小人得志的狀態。
這讓我內心稍微鬆了口氣。
其實這種事情我之前也不是沒經歷過，自己弱小，無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跟有實力的競爭對手離開。
這種無力感，和屈辱感，以及強自鎮定後，被迫所表現出來的大度，可以說讓我終生難忘。
不過此時我的心裏則是暗自慶幸，還好我跟楚佳贇不是真的。不然……我現在的心態不說要崩，但也絕對會方寸大亂。
此時我們三個人的狀態很微妙。
孔碩這番話雖是對着楚佳贇在說，但他綿裏藏針的眼神，卻時不時地望向我。
再看楚佳贇，不管最後能不能成，但見個面這種事孔碩大概率是不會崔牛的。而對於楚佳贇來說，這種邀請幾乎無法拒絕。哪個演員不想在國際大片的舞臺上露個臉？哪怕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配角，那也是可以用來吹噓和營銷自己的點。
只是礙於我的緣故，她看了看我，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眼看倆人都在等着我開口，我呵呵一笑，拍了拍楚佳贇的肩膀輕聲道：“去唄，這是個好機會。”
頓了頓，我又看向孔碩道：“孔總，拍電影什麼的我不懂，更不要說這種跨國投資的電影了。但以我的理解，國家電影局應該是隸屬於宣傳部統一管理的吧？我在宣傳部有些關係，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但到時候如果有需要，你隨時開口。”
我這話意思很明顯，談錢，我沒法跟你比。
但要說談關係，我不一定比你差。
從孔碩的表情來看，他應該是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出。
略微地錯愕後，他似笑非笑道：“哦，這倒是不需要，我這邊不論是之前的那些投資，還是剛投的郭導的電影，總局這邊還是有點人脈的。”
言下之意，縣官不如現管。你有張良計，我也不是沒有過牆梯。
點了點頭，我深以爲然：“嗯，孔總所言極是，是我考慮不周，有點班門弄斧了。”
見我姿態放低，承認自己的不足，儘管已經在極力剋制，但他的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快意。
只是不等他接話，我看向楚佳贇，語調柔和地說道：“這事兒能成不能成其實於我來說沒什麼關係。但對佳贇來說，應該還挺重要的……”
“只是重要歸重要，但在我看來，她終歸是個女孩子。參與這種大製作，尤其是國外主導的大製作，我總覺得她可能會受到一些不怎麼公正的待遇……”
擡手拍了我一下，楚佳贇眼裏柔情流轉着嗔怪道：“怎麼會！”
假意瞪了她一眼，我對此刻表情終於有些僵硬的孔碩笑道：“佳贇這人要強，以我對她的瞭解，就算是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從來不會回來說。所以如果到時候真發生了她被人欺負的事情……還請孔總能及時告知於我。畢竟……正忙幫不上，倒忙……我這兒還是可以幫一幫的。”
頓了頓，我又補充道：“哦對了，孔總，我公司是個mcn機構，全網粉絲量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所以以後等電影上映了，要宣傳什麼的，儘可以找我。我一定給你友情價。”
上面這番話，總結起來意思也很明顯：
你看上我女朋友，想要向她示好，給她資源。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問題，優秀的人受歡迎，我理解。
而且不僅如此，我還能通過其他方式替我女朋友向你表達謝意。
但是，在你做這些事情之前，請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商言商，大家正常合作，沒問題。
但你手別伸太長，曹操病什麼的第一次我能裝傻，後面要是再犯，我可不慣着你。
而且不僅在關係上，在其他方面，比如輿論上，我也不是沒能耐。
誠然，我沒有你這樣的資源去幫助楚佳贇推她的事業，但我背後也不是沒有人，真要逼急了，那你儘可以試一試。
所以你最好考慮清楚，然後再做下一步的行動。
看着神色變換的孔碩，我覺得自己今天的戲份應該算是可以殺青了。
於是乎，我對楚佳贇說了一聲，又吵孔碩點了點頭，兀自走向剛剛看到的吸菸點，悠哉悠哉地點了根菸。
也就半根菸的功夫，我就看到楚佳贇跟孔碩點頭告別，而後者也望向我，待我禮貌地朝他擡手示意一下之後，上車離開。
掐滅菸頭，我擡腿走向站在原地等我的楚佳贇。
她很自然地挎上我的胳膊，而後表揚我道：“剛剛表現很不錯。”
“呵呵，那應該是我謝謝你能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要這麼說，那你應該去謝謝孔總，機會是他給的。”
輕笑一聲，我搖頭：“你要是不叫我出來，我哪裏能有機會？”
想了想，楚佳贇點頭：“嗯……這麼說也對！”
和身邊這位心情肉眼可見愉悅的姑娘不同，我此時卻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處心積慮、蓄謀已久的安排。這個道理不僅適用於男女之間，更適用在現在所有莫名其妙冒出來跟我和楚佳贇扯上關係的人身上。
這種安排可能是正向的，比如魏栩孜。
但也可能……
“怎麼了？眉頭皺得這麼緊？”在一邊蹦蹦跳跳的楚佳贇忽然說道。
“我打個電話。”
回了她一句，我拿出手機，找到古言儒的電話，撥了過去。
響了幾聲，對面慵懶中帶着疑惑的聲音傳來：“你這會兒不是應該在錄製節目嗎？怎麼還有功夫給我打電話？”
“打擾到你休息了？”我下意識問道。
“沒事兒，哪有這麼早睡，你說什麼事兒。”
“碰到點事兒，想找你瞭解個人。”我沉聲道。
“嗯？”聽到我語調認真，對面重視道：“什麼情況？”
等我簡單介紹了剛剛發生的情況，古言儒乾脆道：“知道了，既然你說他老子是做煤炭生意起家的，那我幫你打聽打聽，看看這個姓孔的到底什麼來路。”
“謝謝了！”我由衷說道。
“客氣什麼，咱們一條繩上的螞蚱，你碰到事兒就是我碰到事兒。等我消息。”
掛斷了古言儒的電話，我長出了一口氣。
心裏雖然很希望這次又是我反應過激，但我總感覺，這看似沉穩，實則冒失的孔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很大可能是有人推動所致。
一個有資格投資郭導電影的人，深更半夜追一個女明星追到雲南？
如果說是因爲愛情……那這愛的……也太是時候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