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坐北朝南,此刻是上午九點鐘,陽光撒進客廳,映射在死者蒼白的臉龐上,有些滲人。

    “小陸,手套要套上三層。”

    陸川點點頭,這點細節陸川清楚,多戴兩層手套不是爲了保護現場,而是爲了保護自己。

    任何犯罪現場,尤其是命案現場,大多有血跡噴射,你永遠不知道現場的血跡裏邊有什麼東西。

    曾經就有過現勘刑警被命案現場血跡感染高度致命免疫系統疾病的先例。

    陸川穿好鞋套,戴上口罩和手套,先是蹲下來順着陽光的方向看了看地面,才踮着腳來到了陽臺西北角。

    隨手從現勘箱中取出一支紅色毫米尺放在沙發邊緣,陸川提起相機在角落裏對焦,着手對整個現場進行全貌拍攝。

    劉國棟雖然已經開始工作但一直留心觀察陸川的表現。

    在劉國棟眼中,陸川雖然是科班出身,手腳勤快利索,半個月前還抓了一個通緝犯,但這畢竟是陸川第一次出現場。

    他倒不怕陸川拍不好照片,主要是怕陸川不小心破壞現場。

    現勘刑警,最需要的不是有多麼縝密的思維、精明的大腦,而是要小心謹慎。

    不怕沒有在現場發現破案線索,就怕破壞現場痕跡。

    而有些痕跡是破壞之後就再也沒機會修復的。

    但陸川剛剛表現出來的三個細節,讓劉國棟眼前一亮。

    首先是陸川蹲下迎着陽光看向地面的動作,這是老現勘才掌握的一種小技巧。

    強光照射下,地面上的痕跡,尤其是腳印會很容易被發現,這樣事先觀察,能夠避免腳印或者其他一些細小痕跡被現勘刑警工作的時候破壞。

    在有些光線昏暗的案發現場,現勘刑警甚至會用強光手電照射地面,確定現場勘察的行進路線。

    這種技巧雖然簡單,但是非常實用,都是口口相傳,警校可不會教這種東西,陸川從哪學的?

    如果說這一個小細節還有可能是陸川從哪裏學來的,第二個細節則讓劉國棟有些動容了。

    站位!

    陸川選擇拍照的站位是陽臺的西南角。

    現勘拍照,一般來可以分爲概貌、重點部位和細目三個層次。

    首先是案發現場的概貌照片,要儘可能的取全景,這也是爲什麼現勘拍照流程中,要求相機配備廣角鏡頭的原因。

    而拍攝現場概貌照片,不是隨便選擇一個點位就能拍攝的,全景概貌照片要綜合考慮現場地形、光線等多種因素。

    陸川選擇的這個站位非常巧妙,從現場的陽光照射調度來看,只有在陽臺拍攝是背光,而西南角角則正對着屍體,能夠最大限度的展現屍體情況。

    命案現場的現勘拍照,屍體當然是最大的主題。

    陸川僅僅是觀察了一圈,就能選擇到這個全景拍攝的最佳點位,這就不是技巧而是能力了。

    第三個細節就是陸川從現勘箱裏拿出來的紅色毫米尺。

    現勘拍攝必須要有參照物,拍案發現場全景照,選擇毫米尺是規範流程,但問題是劉國棟在現勘箱裏準備的毫米尺有三種顏色,透明色、彩色和紅色。

    現在的光照強度使用紅色毫米尺,能夠最大限度的標記清晰,顏色對比強烈。

    在什麼光線下,選擇什麼顏色的毫米尺,這不是技巧,也不是規範流程,而是工作經驗。

    陸川……是碰運氣拿到的這把尺子?

    不!

    如果沒有前面兩個細節,劉國棟一定會認爲這是巧合。

    細細的看了一眼架設三腳架的陸川,劉國棟收回目光,暗道自己這次撿到寶了。

    現勘的工作繁瑣細緻,工作量也很大。

    劉國棟和陸川兩個人要對現場所有的物證進行編號、拍照,然後還要對一些細節進行微距拍攝。

    陸川的基本功非常紮實,編號、記錄、拍照井井有條,劉國棟從開始的擔心也逐漸放下心來。

    到後來現勘室的楊森和白文海到了後,就更加輕鬆了。

    指紋提取、腳印拓膜,毛髮、血液、皮屑等等微小物證的提取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小陸,血液的提取不能直接把棉籤放進證物袋。”

    劉國棟一邊整理手頭上的工作,趁機會也在給陸川傳授現勘的一些經驗:“要用吸水紙摺疊成漏斗狀把棉籤包裹起來,然後收集進證物袋。”

    負責拍照的陸川頻頻點頭,這些現場細節在警校的時候可沒人教他,而系統僅僅給了一個初級現勘拍照技能,其他的經驗都需要陸川自己去學習積累。

    陸川四人在開展現場勘察的時候,其他刑警已經對死者的身份進行了確認,周邊羣衆的走訪調查也在進行。

    兇殺案,最重要就是確定死者身份,這涉及到對死者的社會背景調查,梳理關係網,排查作案嫌疑人。

    整個命案現場都在忙碌,陸川四人在做現場勘察,還有兩名法醫在給屍體做初步的屍表檢查。

    陸川的拍照也進行到了最後步驟,對所有細節進行微距拍攝。

    “情況怎麼樣了?”

    九點二十八分,海州市公安局一把手和分管領導到達現場,秦勇正在做案情彙報。

    除了大型會議,基層警察只有在重大案件現場才能接觸到海州市公安局高層。

    “宋局,王局,死者身份已經初步確認。”

    “死者張文,男,63歲,海州市人,離異獨居,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三點,致死原因初步確定爲利器刺穿心臟致死。”

    “報案人是死者的兒子,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死者右手握住刀柄,仰臥在沙發上,疑似自殺。”

    兩位局長沒有聽到自殺就放鬆情緒,他們兩位都是一線警員出身,本身就是老刑偵,僞造現場這種事見過的多了。

    “好,如果確定是自殺,按程序辦理。”

    宋江國沒有說不是自殺的情況該怎麼辦,秦勇也知趣的沒有問。

    咔嚓。

    陸川拍完最後一張屍體垂直照片,他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基礎任務,開展一次優秀的現勘拍照任務完成。”

    先看拍照由遠及近,由概貌到細目,都是有一定流程的,當陸川最後一次按下快門,系統完成任務的提示音響起。

    下午兩點二十八分。

    屍體已經被擡走,進一步進行解剖,以最終確定死因。

    陸川等人的現勘工作也已經完成。

    海州市是全省重點城市,人口超過五百萬,經濟較爲發達,所以海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實力在全省也是排在前列的。

    相關的設備儀器不能說是頂尖,但是也算是標配。

    有自己的專業現勘工具車,四名專業現勘刑警,不要小看這幾個人,在一般的刑偵支隊,可沒有專職的現勘刑警編制。

    都是一線偵查員兼職,當然一旦兼職的話,工作水平就沒有辦法太過嚴苛。

    “小陸,收拾東西準備回隊裏。”

    劉國棟年近五十,體力早就不在巔峯,在現場忙活了五個多小時,老腰痠疼,一臉疲憊。

    楊森和白文海同樣如此,任誰在狹小空間蹲了一上午,也會疲乏。

    倒是陸川,因爲第一次出現場,又有系統獎勵的現勘拍照技能去實踐,即便到現在也是興致頗高。

    返回支隊路上,陸川兼職司機:“師父,死者能確定是自殺嗎?”

    他們在現場發現的線索非常少,沒有腳印,沒有指紋,甚至皮屑、毛髮都只裝了不到二十個證物袋。

    劉國棟按壓太陽穴的雙手微微一頓,略顯疲憊的睜開眼睛:“自殺的可能性不大,現場應該是經過精心僞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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