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活不會把所有好事,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小帥仍有自己的煩惱。
二哥蘇哲隔三差五就出去開房,開房的對象自然是徐曉寧。
大哥靳軍常開玩笑:“你老出去折騰,身體受得了嗎?”
蘇哲美滋滋說扛得住。靳軍又說:“你扛得住,人家曉寧扛得住嗎?”
蘇哲更加得意,他說女人都是“鐵打的臉皮,紙糊的襠”,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突破了那層防線後,女人比男人更生猛。
小帥每每聽到這些話,每每看蘇哲夜不歸宿,心裏就煎熬難受,想到徐曉寧被蹂躪就更難受。
上學期的新聞課已經結束了,他很少再與徐曉寧接觸,有時徐曉寧找他幫忙拍攝,小帥也是找理由推脫。他不太想見徐曉寧,他覺得徐曉寧不純潔了,覺得與徐曉寧再無可能了,可偏偏又忘不掉她。
報社新老師終於到任了,竟然是個60多歲的老人。老人長得魁梧,半白的銀髮,眼睛像鷹一樣明亮、犀利。
他叫關大吾,據說以前是省報社的資深主編,現已退休,又被學校返聘回來,主抓報社和學校的宣傳工作。
關老師與齊老師相比,幾乎是兩個極端。齊老師愛聊、愛喝、愛湊局,關老師卻沉默寡言,講話簡單明瞭,從不跟學生一起是是非非。
他冷酷得讓人難以接近,來校報一週,公開講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但這仍避免不了譚林、韓俊等人,圍着關老師含沙射影、反覆暗示,想讓關老師快點把主編、副主編的人選確定下來。
可關老師似乎油鹽不進,不管譚林、韓俊這些人,把自己的豐功偉績吹噓得多響亮,關老師就一句話:“把活兒幹好,把本事練好,比什麼都重要。”
後來是陳凱出的頭,他實在按捺不住了,直接朝關老師針鋒相對:“主編和副主編的人選,該定了!”
當時關老師忙着審稿,沒怎麼搭理他。陳凱硬着頭皮、擡高聲調:“關老師,您到底什麼意思?”
關老師第一次怒了!他一掌拍在辦公桌上,站起身比陳凱還高半頭。
“什麼毛病?誰慣得你們這些叼毛病?一個校級報社,還要設狗屁主編、副主編,真拿自己當盤菜了?!我跟你們講,就你們這幫人的水平,在省報社連實習的資格都沒有!年紀輕輕官兒癮就這麼大,真讓你們踏入社會,那還了得?”
所有人都傻了,關老師不僅一點情面不留,竟然還講髒話。
“大學不是讓你們過官癮的,而是讓你們漲知識、學技能、練本事的。就你們這幫兔崽子,真扔到社會上,喫屎都趕不上熱的。”
關老師鷹隼般犀利的眼睛,對着所有人掃了一遍,接着又說:“我今天講一句話:這校報讓你們幹得一塌糊塗!不服的現在就滾蛋,願意繼續幹的,馬上給我出去跑新聞。”
關老師話不多,但講話就戳你心窩子,把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反覆蹂躪。他時常對稿件不滿意,讓你反覆改,改到你頭皮發麻、禁不住想吐。
韓俊之所以不怕,倒不是因爲他顯赫的家世。而是他能摸懂關老師的脾氣,他水平也出類拔萃,他表現積極、工作優秀,頗得關老師欣賞。
譚林、陳凱勉強過得去,畢竟老資歷、有經驗,校報排版、印刷、外部聯繫,都是他們在做。但他們的稿件要是存在不足,關老師也是不留情面,當着大夥面批評。
小帥更慘!他似乎被關老師,給歸類成了“大部分人”,就是“喫屎都趕不上熱的”那一類,他不再受到重視,他成了喫屎一族。
喫屎一族的人,漸漸變得消極怠工。畢竟喫着屎、挨着罵、幹着活,對於心高氣傲的這些南大驕子來說,是很難接受的。本着“多幹多錯、少幹少錯、不幹不錯”的原則,課餘時間去編輯部的人越來越少,投稿的人也越來越少。
關老師剛到的那一週,大家總嫌他不作爲。如今接觸時間長了,又嫌關老師太作爲。
本來投稿就越來越少,關老師竟然還把“散文詩歌”板塊給廢了!他說那都是無病呻吟的東西,指着寫散文詩歌喫飯,99%的人得餓死。
當時大家都在擔心,要繼續這麼搞下去,校報可能就徹底完了,學校裏哪兒有那麼多新聞事件?內容湊不齊,該怎麼發報?
關老師又講:“新聞無處不在,只是你們缺少發現的眼睛。”
他立了規矩,搞績效考覈,搞末位淘汰制。喫屎一族不是消極怠工嗎?那就按發稿數量決定去留。每月評一次,發稿數量最少的5人被淘汰。
當時韓俊說了句公道話:“關老師,照這麼搞下去,報社記者早晚要被淘汰乾淨。人沒了,活兒還怎麼幹?”
關老師卻極爲不屑:“報社留10個精兵強將足矣,再多,就有人混日子,浪費學校的經費,也練不出什麼真本事。”
關老師這一套制度搞下來,沒想到稿件數量又有所回增,畢竟大家辛辛苦苦拿到的校記者證,可不想被收回去。真收回去,上學期就白乾了。
自然也有脾氣硬的,尤其理科專業的同學,從不打算喫記者這碗飯的同學,他們進校報社,本來就是想利用課餘時間混學分、混個證、混個資歷。
而現在制度越來越嚴,捱罵越來越多,稿件質量要求越來越高,他們撂挑子了、不幹了、去他大爺的,誰愛喫屎誰喫屎。
有那麼幾天,小帥也想退社,他心裏打了退堂鼓。可關老師無意間的一句話,又激起了他的鬥志。
“潮水褪去,才知道誰沒穿褲子;篩子孔越細,越能篩出誰是渣滓;輕易說放棄的人,幹什麼都沒出息。在報社幹不好,在別的地方他們一樣幹不好。不是工作的問題,是人的問題,是態度問題,是無能的問題。”
小帥不想成爲喫屎一族,更不想成爲無能一族。真要硬着頭皮退了報社,在別人眼裏他就真成喫屎、無能了。
他想變得有出息,想跟韓俊一樣露臉,所以他又較起了勁。
再難、再捱罵、再辛苦,他也要當校報釘子戶!
不爲別的,就賭一口氣,不讓人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