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帥小夥 >第79章 醉馬
    爲了表示對省臺老師們的感謝,爲了表示對曹老師的仗義幫助,那晚小帥喝大了。

    開始他只覺得白酒辛辣,後來又覺得難以下嚥。再後來喝着喝着,小帥就迷糊了,覺得酒也不怎麼辣了,也不怎麼難以下嚥了,在這一期間,小帥覺得自己酒量還行。

    酒精的麻痹,使小帥短暫地忘掉了自卑,他的話開始變多,逮着誰跟誰扯,但具體胡言亂語了什麼,小帥完全沒有意識。

    他只記得被曹老師扶上車的時候,胃裏翻江倒海,但決不能吐!不能把曹老師的車弄髒,不能失了形象,不能表現得像個醉鬼一樣。

    老曹把小帥送到校門口時,剛下車小帥就吐了,“哇”地一口,他再也憋不住了!

    他吐起來像噴泉,嘴巴像抽水機,連續地嘔吐使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老曹被嚇得不輕,一邊拍着小帥的背,一邊焦急地關懷:“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用,曹…曹老絲,我…沒醉,能回去。您…您上車,早…早點回家。”

    “真沒事?你住哪個宿舍樓?我扶你到樓下。”老曹很自責,省臺那幫人也是蔫兒壞,眼瞅着小帥愣喝,還那麼愣灌。

    “不…不用,靳…靳軍,您…打電話……”小帥連手機都拿不穩了,捏在手裏搖搖欲墜。

    老曹拿小帥的手機,叫來了靳軍、蘇哲和鍋蓋。

    小帥被拖走的時候,還不忘拽着老曹胳膊說:“曹老絲,給…給您丟人了……我…喝大了……”

    “不丟人,都誇你小夥實在!”一邊說,老曹又趕緊使眼色:“回去照顧好他,有情況趕緊就醫。”

    靳軍幾人趕緊點頭。鍋蓋給揹着書包,靳軍架着左胳膊,蘇哲架着右胳膊,小帥被夾在中間垂着腦袋,一邊被拖着前行,一邊“哇啦哇啦”往外吐。

    蘇哲歪着脖子仰着頭,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哎喲我擦,咱這是拖了個流動撒糞車。”

    靳軍憋着氣直瞪眼:“就你騷話多,少說兩句能死啊?”

    拖到一半靳軍和蘇哲就累趴了,他們把小帥扶到了路邊草坪上。

    小帥跪在草坪上吐,開始吐的是食物,接着又吐酸水,後來吐起了黃色的黏液。

    關閻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桌前的窗戶,清冷的夜風迎面吹來,遠處繁星點點。

    他控制不住又掏煙點上,把煙氣吹向了清冷的夜裏。思慮良久,他最終還是接受了鄒校長的方案,不行就把小帥叫過來,死馬當活馬醫吧。

    電話打過去,好一會兒纔有人接。

    老關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嘔!哇哇……”

    “小帥?王小帥?”老關有點懵。

    “關…關老絲,您找我…有似?”

    “你什麼情況?”

    “喝酒了,喝…喝大了!”

    老關徹底懵了!他急切地問:“小帥,你還清醒嗎?”

    小帥先是一陣“哇啦哇啦”地吐,接着強撐精神說:“清醒,揍似…揍似講話大舌頭,走路…不穩當。關老絲,有似…有似您請講。”

    都醉成這樣了,他還挺禮貌!

    老關一臉茫然地站在窗前,這死馬可以當活馬醫,可醉馬該怎麼醫?他一下把老關給整不會了。

    “沒…沒似!”老關一開口,當即抽了自己一嘴巴,他都被小帥給帶偏了。“沒事,你好好休息吧,記住以後不要喝那麼多酒,又不是幾千萬的大買賣,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謝…謝關老絲……”

    也許這就是命吧,與實力無關,與機遇無關,與人脈無關。

    命裏要是沒有,無論他付出怎樣的努力,都會陰差陽錯地失去。

    那晚的老關,站在辦公室窗前,望着黑夜感傷了許久。

    那晚小帥睡得真瓷實,睡得昏天黑地,睡得忘記了世間所有煩惱。

    那晚老關輾轉反側、長吁短嘆、哀聲嘆息,老伴坐起來給他揉着眉心:“都快退的人了,還能有什麼事,讓你這麼煩心?”

    “學生的事,一個好學生。”老關起身嘆息。

    “以前在省臺、在省報,你也遇到過不少好孩子,就沒見你這麼煩心過。”

    “省臺省報,那是社會上的事,有社會上的規則。南大是學校裏的事,是學生的事,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會打擊孩子的自信,會影響他的人生觀,會毀掉一個人。學校的事,得另論。”

    老伴來了火氣:“這個老鄒也是,你本來都退休了,他非死皮賴臉返聘。咱本以爲學校是個輕鬆的活兒、養老的活兒,可你看看現在,都把你弄成什麼樣了?要我說,明天就退,咱不幹了!”

    老關輕輕擺着手:“在省報,咱說退就退,咱做好了自己該做的,咱問心無愧。在學校,我是孩子們的依仗,說退就退,良心上過不去。”

    “那你到底遇到什麼問題了?不行我去活動活動關係,咱家這點面子,上面還是要給的。”

    “不合適,活動關係,就壞了規矩。我不能帶這個頭,讓學生以爲靠關係就能解決一切,這樣就失去了教育的意義。”

    老關活動身子,朝牀頭靠了靠,又說:“教育的本質,是讓人更好地掌握生存技能,有更高的思想和覺悟,有對生活更美好的追求。而不是批量生產關係戶,不是教育他們如何攀龍附鳳走捷徑。”

    老伴反駁:“現在這社會風氣,不都是這樣嘛。”

    “所以纔要改變、要淨化、要昇華。如果人人都靠關係辦事,那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要讓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堅信,憑自己的辛苦付出,能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能得到想要的幸福,能悟到更美的人生意義。”

    “你這個人就是太理想化了,活了大半輩子,還沒看透人間冷暖。”老伴嘆了口氣。

    “不,恰恰是活明白了。強勢文化,靠自己,向內求;弱勢文化,靠關係,向外求。教育這塊陣地,要輸出強勢文化,要讓每個年輕的個體充滿能量。這是文明演進的大方向,文明是不會開倒車的。”

    老伴撇了撇嘴:“講不過你,可你這麼能說,懂這麼多,怎麼還愁得睡不着覺?”

    老關苦笑反問:“什麼手術最難做?”

    老伴回答:“神經手術吧,千絲萬縷的。”

    “思想的手術最難做。教育一個人,輕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輕了不起作用,重了怕他扛不住。我現在愁的是,那孩子能不能扛住。扛住了壞的結果,他的人生就能有一次蛻變。扛不住的話…思想上的轉變,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你又不是專職搞教育的,還真把自己當專家了?”老伴撇着嘴擡槓,但眼神裏又透露着對老關的崇拜:“那你講,誰思想有病?”

    老關思慮片刻:“多少人思想有病,卻不知其病。你要給他看病,他會罵你有病。人人都是良醫,人人又都是庸醫,人人都抱怨別人有病,卻不知在別人眼裏,他也病得不輕。”

    “得得,你這都上升到哲學了,再聊下去,今晚覺都不用睡了。”老伴趕緊打住,掀開被子下牀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度過這一生,我就知足了。我就一個大俗人,想那麼深累得慌,你好我好孩子好,閉眼那天我心裏踏踏實實,這輩子就算沒白過。”

    眼瞅老關又要擡槓,老伴趕緊轉移話題:“給你喫點助眠的藥吧,總休息不好,你這身子早晚熬垮。”

    老關張了張嘴,又把話嚥下,最後輕輕點頭:“老伴,還是你思想覺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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