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外唸書的學生,也有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歲數最大的就是高峯。
高峯還留着中分頭,小時候看,覺得他像郭富城;現在再看,覺得他像漢奸走狗。
小帥跟高峯並無恩怨,小的時候,高峯還是孩子頭,經常帶着小帥他們一起玩兒。所以這桌人,面兒上倒是聊得其樂融融。
“小帥,你真一年賺幾百萬啊?”坐在小帥旁邊的龍龍,將信將疑問。
這話一出,整個飯桌都安靜了。尤其高峯,瞪着眼睛喫驚道:“小帥,你也喫回扣?”
小帥先是一愣,隨即腦子轉得極快,似笑非笑看着高峯:“哥,你也懂這個?”
一邊說,小帥拿起白酒,給高峯的杯子滿上。
高峯很滿意小帥的伺候,彷彿更是找到了同道中人。
“大家都滿上,難得咱小時候的玩伴,現在還能聚到一起。今天趕上東東結婚,怎麼不得好好喝一場?”高峯作爲桌上的大哥,開始主持局面。
小帥自知酒量不好,便一邊給旁人倒酒,一邊解釋說:“我感冒了,剛喫過藥。大家敞開了喝,我負責端茶遞水。”
高峯微微皺眉:“帥兒,你這就有點不講究了。”
小帥求饒說:“大夫說了,吃了頭孢再喝酒,會出事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開心最重要嘛!”
這時候龍龍替小帥講話:“不能喝就不喝,愣灌還有什麼意思?你好歹是桌上最大的,還能逼着小輩喝酒?”
龍龍以前就瞧不上高峯,現在依舊是這樣。
高峯張了張嘴,又指着小帥:“那就讓百萬富翁,伺候侍候咱們?”
小帥笑盈盈說:“應該的,飯桌上,喝酒的才最大嘛!”
於是高峯他們開始喝,小帥也不着急問。
倒是龍龍邊喝邊問:“高峯哥,難道你一年也賺幾百萬?”
高峯來勁兒了,明明想顯擺,卻又故作謙虛:“我差點兒,不過再有兩年,我年薪百萬不成問題。畢竟馬上就升銷售經理了,賺錢嘛,小事兒。”
“你就吹牛吧!你一個大專畢業的,學歷還沒我高,你憑什麼賺這麼多錢?”龍龍斜着眼,專門唱反調。
“呵,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學歷重要嗎?你們讀的學校是好,可腦袋也學死了,完全不懂得變通。你們還總瞧不上我們搞銷售的,我們還瞧不上你們呢!知道我們幹銷售,油水有多豐厚嗎?人家小帥學歷比你們都好,還不一樣幹銷售?”
小帥趕緊給高峯滿上酒,熱情笑道:“我認同高峯哥這話,銷售裏的門道,是有很多的。今天有這機會,我還想跟高峯哥取取經、學學經驗呢!”
高峯更開心了,這兩年他也胖了不少。以前像龜丞相,現在像土肥圓大佐。
“你先說說,你是怎麼喫回扣的?”高峯悠哉悠哉地問。
“村裏傳的都是謠言,我一年也就賺十幾萬,全靠拿銷售提成,並沒有喫過回扣。倒是我的同事,賣同樣的產品,他們賺得就比我多,個個都開好車,租大房子住。我找他們問方法,又是請客、又是送禮,可那幫同事太雞賊,死活不跟我透露任何經驗。”
高峯哈哈大笑:“到底是年輕,在同一個單位上班,人家怎麼可能告訴你這些?真跟你講了,你回頭把人家舉報了怎麼辦?”
高峯一杯酒下肚,又指了指自己的空酒杯。
小帥趕緊起身,再給高峯滿上。
高峯這才故作高深,看着小帥說:“真願意聽?”
小帥點頭:“看別的同事賺大錢,我也眼紅!家裏還一個勁兒催婚,我這手裏一毛錢都攢不下,城裏的房子又那麼貴,你說我拿什麼去追姑娘?”
高峯仰頭嘆了口氣,思慮片刻說:“第一種方法,喫差價。50萬的貨,你60萬賣給採購商,只要你能賣出去,這10萬差價,就是回扣。”
“那採購商也不傻,他們願意多花錢買東西?”小帥不解。
“你可以給負責採購的人,也分上一筆錢啊!給他分8萬,你自己拿2萬,這2萬不就是白撿的?”高峯揉着通紅的臉笑了。
“那公司要是對賬怎麼辦?”小帥又問。
“所以這個方法,是最簡單,但也是最容易出事的。”
小帥又問:“還有更厲害的辦法?”
高峯得意一笑:“產品替代。甲方採購你公司的a產品,但市面上還有b產品,類型差不多,但價格更低。你就可以拿b來替換a,從中撈取差價。”
“那公司的賬該怎麼走?這麼搞,我們公司並沒有出貨。”
“你找家掛靠公司,就說這產品是抵賬的,價格稍稍低一點。一些小公司貪便宜,就不走你公司的賬戶,而是轉到掛靠公司來採購。”
小帥又問:“那人家公司,就看不出來這是替代產品?”
高峯再笑:“這就需要你跟b產品的廠家打好關係,讓他們生產的時候,打上a產品的標誌。就拿型材來說,這玩意兒都一個樣,誰能看出是哪家產的?打上a就是a,打上b就是b.”
小帥大概聽懂了,隨即又問:“還有別的方法嗎?”
高峯明顯有些醉了,但卻突然變得守口如瓶:“再往下就不能說了。剛纔跟你講的,都是我以前用的。再講,就是我現在用的。當下事兒,可不能亂講。”
小帥轉了轉眼睛,他的目的,倒不是真打聽高峯喫回扣的方法,而是想從高峯嘴裏,探知當年大伯廠裏的事情。
既然高峯說,這些方法都是他以前用過的,那麼他在大伯廠裏時,有沒有用過這些手段?高峯作爲大伯的身邊人,知不知道一些更詳細的東西?
小帥暫時選擇不問,而是拍着高峯的馬屁,繼續哄他喝酒。
見高峯醉意上頭,小帥突然感慨:“我看咱村的首富,快成你高峯哥了!”
高峯眯着眼,兩手理着中分頭:“哪兒,我還差得遠、差得遠……”
“真是皇帝輪流做啊,當年海家還是首富,怎麼突然就不行了呢?”小帥繼續感慨。
“呵!忠民叔那人,幹買賣行,也有頭腦。就是太忠厚,被人家賣了,還替人家數錢呢!”高峯晃着脖子,腦袋左右搖擺。
“他被誰出賣了?”小帥當即皺眉。
“被…額……不說了,醉了!”
高峯靠在酒蓆棚子上,眼皮都快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