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海棠和姜尚文,是絕不能見面的。
真見了面,萬一被海棠察覺出什麼東西,事情可就被動了!
可他又不能拒絕。
首先,他剛纔把話說得太滿了,一口一個一家人,一口一個幫海棠。
再者,人家小帥之前,還給他介紹了那麼大的一個項目,雖然錢賺得少了些,可廠裏的名聲打出去了!這種隱性的收益,遠比多賺兩個錢更有價值。
最爲重要的,他對不起忠民,這幾年他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熟人聚餐,一提到忠民,林書軍的臉色就特別難看,心像掉進滾燙的油鍋裏炸。關於忠民的每一句話,都令他萬箭穿心!
他們本無仇無怨,且勝似親兄弟。
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當時過境遷、回首往事時,心裏剩下的,也只有愧疚和懊悔!
嫉妒,並沒有給他帶來更大的情緒價值;相反,卻把他推向了煎熬的深淵。
“叔,這事兒有難度?”小帥探頭,盯着林書軍:“我聽我姐說,林書軍對您的態度可不一般,應該得是多年老友,有過硬的交情。”
“啊!呵…其實就是以前,在生意上有些來往。”林書軍緩過神來,可臉色卻變得更加沉凝。
“爸,既然是熟人,就趕緊辦吧,人家棠棠在那邊,還急等着呢!”林梵不知道姜尚文這個人,所以在不觸及底線的前提下,她是願意幫海棠的。
林書軍深吸一口氣,又問:“棠棠很着急?”
小帥想了想,又說:“還有幾天時間。叔,這事兒您可得好好談,我姐指着您呢!”
林書軍十分糾結地點了點下巴:“好,大侄女的事,我一定盡全力去辦。如果實在辦不成……”
“叔,您能辦成的!”小帥攥緊書包,底氣十足地盯着對方。
這眼神,讓林書軍後背都冒了汗;那感覺就好像是,小帥已經把他徹底看穿了,小帥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好,我一定辦!”林書軍咬着牙,先把這事兒應了下來。
“那成,您忙吧,趁着雨還不大,我得趕緊回去了。”小帥鬆了口氣,他暫時沒有把事情做絕。既然林書軍答應幫忙,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至於將來,要不要撕破臉,該怎麼撕破臉,小帥覺得還是要徵求海棠的意見,看海棠的態度,甚至是大伯的態度。
林梵一路將小帥送到樓下:“多坐會兒,留下來喫個飯多好?”
小帥轉頭一笑:“下着雨呢,來回折騰也不方便,等我姐這事兒辦成了,我請客設宴,陪叔好好喝一杯。”
“那你把傘拿着,別把你那心愛的書包淋溼了。”林梵開起了玩笑。
“是啊,我得好好保護這書包。”小帥笑着接過花傘,因爲書包裏,還裝着她爹林書軍的罪證呢!
送別小帥後,林梵轉身上樓,再次回到父親的辦公室裏。
可一進門,林梵就嚇了一跳,因爲父親的臉色慘白,眼神呆滯地像個植物人。
“爸,您又怎麼了?不就是幫棠棠介紹個工作嘛,而且您又認識那人,一個電話的事情,您至於這臉色嗎?”
“你…你先把門關好。”林書軍擡手的時候,手指跟着高頻率顫抖。
可林書軍卻說:“我跟他熟,很熟。而且我開口,姜尚文一定會答應。”
林梵驚奇地笑了:“這不就完了嘛!打電話吧,趕緊給棠棠安排妥當,咱也能還一還海家的人情。當然,還有小帥的人情。”
“不能打!當初就是我和姜尚文裏應外合,搞垮了你大伯的廠子。”
“啊?!”林梵的眼眸不再狹長,而是變得圓滾滾,喫驚地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姜尚文這個人,就是跟你大伯,籤對賭協議的負責人。我現在猜測,海棠要進他的公司,是不是有意爲之?是不是她聽到了什麼風聲?”
林梵震驚許久,才緩過神來:“那怎麼辦?要不…您說辦不了?”
林書軍卻紅着眼,顫着嘴脣:“你沒看見剛纔小帥的眼神嗎?他是硬逼着我答應!他可能知道什麼,也可能不知道,但我相信,就算他知道,估計也沒什麼實質證據。”
又說:“可我怕他胡來,這個事兒真不辦,他要是對外宣傳,說咱林家忘恩負義、白眼兒狼,光佔便宜不喫虧,那咱名聲不就臭了?”
“不至於吧!”林梵苦澀地皺起了眉。
“至於!他認識大港的方總,還給方總孫子補課。小帥雖然人脈少,可方總人脈多!方總要是幫他宣揚宣揚,咱往後還怎麼立足?不爲我自己,我也得爲咱們廠、爲你和你弟弟的將來着想。”
又說:“還有一點,我覺得小帥這人,開始懷疑咱們了。可能是上次給輕合金供貨,他看出點什麼來了。”
林梵焦急道:“你之前不是說,就算他發現了貼牌貨,後果也不嚴重嘛!大不了咱就說,當年您發現市場上,有人冒充大伯的產品,您就主動回收,留作證據,所以倉庫裏才囤了這些貨。”
“可是他們會查呀!這次找上姜尚文,你覺得是巧合?怎麼可能就這麼巧?”林書軍急了,十分驚恐地拍了拍桌子。
“那海棠這個事情,辦還是不辦?”林梵被父親嚇了一跳,聲音也小了下來。
“不辦,咱於情於理說不過去;辦,就存在風險。”
林書軍糾結着,兩手開始揪着頭髮,許久,他擡頭看向女兒:“梵梵,這些日子下來,廠裏的事務,你都能熟練處理了吧;再就是你弟弟,雖然貪玩兒,好歹品性不錯。往後多幫幫他,這個家早晚得指望你撐起來。”
“爸你幹什麼呀?你不能說這種話!”林梵瞬間淚崩,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有了答案;也許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
“梵梵,人啊,萬不能做虧心事。真做了,會跟你一輩子的。當年,搞垮了你大伯,拿到了想要的利益,我以爲我會高興,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可是沒有,突然失去了追尋的目標,突然少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兄弟。”
“我墮落過、沉淪過,有了錢,花天酒地,我覺得這就是想要的生活。可它卻讓生活更加空虛,讓良心備受煎熬!”林書軍揪着胸前的衣服,眼淚和鼻涕,就那麼掛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