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小帥已經在校臺工作,賺了不少生活費,他死活不願要,母親卻依舊硬塞。
今天和海棠下了樓,母親又開始塞錢,厚厚的一沓鈔票。
“媽,我有錢。”小帥死命地推脫。
“有錢那是你的,定親這事兒,家裏早給你攢好了錢,你爸說了,這錢我們出。”一邊說,母親不由分說,把錢塞進了小帥的衣兜裏。
又看着海棠:“棠棠,該要什麼要什麼,你能看上我家這小子,那是他的福分。”
海棠滿臉喜悅地點着頭,但她心裏清楚,和小帥在一起,更是她的福分。
其實也就走個過場,有這樣一個儀式。買不買東西,並不重要。
小帥在外賺的錢,大頭都在她手裏存着呢,將來兩人在一起過日子,哪兒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伯母也忙忙叨叨湊過來,朝倆孩子囑咐說:“中午在縣城喫,下午早點回來。我和你嬸兒待會兒就去趕集,把晚上的飯菜置辦下來。”
兩家因爲太熟,也完全不按定親的流程來。
而是怎麼熱鬧怎麼來。
又看向海棠,挽着小帥胳膊的手:“在村裏呢,注意影響。哪怕定了親,也別黏黏糊糊的,招鄉親們笑話。”
伯母不提還好,這麼一說,海棠摟得更緊了。
她自小離家去城裏,哪兒管村裏這些講究?現在爸媽都同意了,小帥已經徹底屬於她了,那還不想怎麼摟就怎麼摟?
“你瞅瞅我家這丫頭,沒羞沒臊的。”伯母苦笑。
“我就喜歡棠棠這樣的,凡事大大方方,這氣度哪兒是咱村裏能比的?”秋紅替海棠辯解,越看越喜歡這準兒媳。
倒是搞得小帥不好意思,尤其出了門,路上那麼多賣蘋果的農戶。他們看到兩個穿着體面的年輕人,勾着肩、搭着背,便引起了一股小聲的議論。
這麼一弄,村裏人便傳開了。
小帥和海棠坐上車,不一會兒莊妍就來了電話,問倆人定親見父母,順不順利?
莊妍應該是聽莊總說的,自打莊總接受了家輝以後,他和莊妍父女倆的關係,便緩和了不少,通電話和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
莊妍知道,家輝也就知道了,曉寧也知道了。最後搞得,梁超竟然也知道了。
去縣城的一路上,大家就跟商議好了似的,一個個地都來電話,小帥應接不暇。
“真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受歡迎。”海棠咬着紅脣,眼眸喜悅地望着前方,幸福的神色全寫在了臉上。
“所以這世間,壓根兒就沒什麼祕密。只要讓一個人知道,最終的結果,就是一傳十、十傳百。不過也挺好,省得往後見面,再被他們刨根問底了!”
縣城不大,也並不繁華,甚至還顯得有些老舊。
可那天的海棠,卻覺得這裏好繁華,陽光明亮而溫柔,店內衣服雖不是什麼大牌,卻看哪件都覺得漂亮。縣城的電影院環境,跟雲港的壓根兒沒法比,可那場電影卻是看得那麼動情,那麼令人難忘。
金鐲、金項鍊都買了,鑽戒沒買,買了金戒指。
“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的廣告語,並沒有打動海棠這位,帶有投資眼光的女性,倒不如存些金子實在些。
那天他們倆人,沉浸在了無比喜悅的幸福裏。
這種喜悅,也在家裏不斷地蔓延。
忠民知道林書軍出賣他的事後,他心裏能不難受嗎?
很難受,後勁兒大,越想心裏越酸楚。
可一想想自家的閨女,終於有了歸宿;自家這個女婿,他也十分心滿意足;王家熱熱鬧鬧,開始準備晚上的訂婚宴,他的心裏又是那麼地高興。
他想到小帥這孩子懂事孝順,想到雖然失去了林書軍,卻有了大強這個好兄弟、好鄰居、好親家,想到自己這後半生,有大強一家陪伴,親上加親,心裏又是那樣地滿足。
痛苦與喜悅的對衝,使忠民更加珍惜眼前的人和事,漸漸便不再對過去的事,抱有太多的隔閡和仇怨。
晚上的飯菜辦得格外豐盛,按慣例來說,各家都應該叫上近門親戚,至少叔輩兄弟一類的,要請來熱鬧熱鬧。
大強直來直去,本想把宴會往大了辦,結果卻被老爺子咧了一眼:“咱這邊好叫人,忠民那頭怎麼辦?你覺得是大民能來?還是二民能來?”
忠民家以前,跟二民家好,跟大民家不好;後來又因爲錢的事,跟二民家鬧得老死不相往來。海家在村裏,本就是小姓,兄弟間又搞得不和,每每趕上婚喪嫁娶、親戚朋友撐場面的事,就顯得尤爲尷尬。
老爺子端着菸袋繼續說:“忠民那邊沒親戚,咱這邊任誰也別請,就咱兩個小家,一起熱鬧熱鬧。彼此之間,面子裏子也就都有了。”
喫飯時,忠民嘴上沒說,但心裏卻記下了王家這份情。
因爲王家是大門戶,大強光叔輩兄弟就六七個,人家爲了照顧他老海家的面子,愣是一個都沒請。
大強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通清理。
王叔雖然脾氣犟,但自打他忠民的父親去世後,王叔的智商好像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不但不欺負海家,還對老鄰居格外照顧。
當然,要是在王叔面前,提起自己的父親,他照舊歪鼻子瞪眼,滿臉的不服。
定親的事情在喜悅中度過,這件大事辦完,小帥還有屬於自己的一件事。
他把昨天逛縣城時,買的大白兔奶糖備好,又給常年不騎的自行車打上了氣。
自行車鏈子有些生鏽,他又怕把家裏院子弄上油污,便將自行車推倒門外,拿着棉球給鏈子上油。
剛走到外面街上,他就看到海家門口,海棠車前聚了不少人,都是村裏的鄉親,在熱絡地跟大伯攀談。
海棠也在,站在旁邊,跟叔叔、大爺的打着招呼。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當年,海棠要離開時,小帥爲了能見她最後一面,刻意將車鏈子卸下來,推到門口安裝。那時候,他多麼希望海棠能走過來,跟他打一聲招呼啊!
此刻,海棠看到了他,笑了!
甩着柔順的披肩發,滿面春風,颯爽而自信地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