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這份驚色,便化作無邊的怒意。
“怎麼回事?”
“不是說她的劍道,已經廢了嗎?!”
“既是個廢人,爲何又能握得住劍,還蘊生出劍意?!”
舒語芙眸底怒火翻涌,恨不能化爲實質,將那被她盯視之人,燒灼作齏粉。
“屬下不知,還請殿下息……”
衡鶴這“息怒”二字,尚未說全。
便覺他懸於腰側的長劍,竟是忽而震顫起來。
且震顫間,其上發出之鳴響,同沈逐凰手中棲鳳的鳴響,極爲相合!
竟像是受到沈逐凰的劍意催動,纔會有此異狀。
舒語芙離衡鶴極近,自然也聽到了這番震劍之音。
“放肆!”
她的臉色陡然黑沉下來,回身看向身後——
卻見不只是衡鶴!
凡是身上佩劍的聖域使者,此刻,隨身之長劍,俱都以同一種節奏震顫着!
其聲嗡鳴不休,撼搖心神。
讓回身直面,羣劍齊鳴的舒語芙,驀地白了面色。
而這一幕,落於舒語芙眼中——
便像是本來只能跪於她腳邊,對她搖尾乞憐的忠犬。
此刻卻都恢復了畜生本性,竟是齊齊站到了,沈逐凰那一邊……
反過來,欲噬咬吞殺她這個主人!
“你們反了嗎?”
“誰纔是能對你們發號施令的主人?!”
“連自己的劍都管不好,我們聖域留你們有何用?!”
“一羣廢物!”
舒語芙這急怒之下,渾然不帶遮掩的羞辱之語,落至在場衆人耳中。
除卻那些初入聖域,人微言輕的元嬰境弟子。
其餘的,尤其是那三位煉虛境聖尊。
以及,那十六位化神境尊者。
此刻,他們看向舒語芙的眼神,委實稱不上有多友善。
他們在聖域,風風雨雨這麼多年,除卻那聖位上的十位長老……
不,就連那十位長老,也不曾對他們這般惡言過!
如今,竟是被一個論年齡和資歷,都遠遠不如他們——
只是身懷些奇遇,才蒙得聖域看重的小輩,這般當衆侮辱!
他們又怎麼可能,就這般忍氣吞聲的,強嚥下這口氣?!
真當他們此行被指派出來,便是認她做主了嗎?
天還沒暗呢,倒是急着做昏夢了!
衡鶴在聽到舒語芙第一句怒言時,便心覺不好。
但他卻是決計沒想到,千芙殿下,竟會這麼不給這些聖域使者臉面。
這話裏,竟是不管不顧到,連那三位煉虛境聖尊,也罵在其中了。
眼看着,那三位煉虛聖尊,和那十六位化神尊者……
周身的氣勢,越來越冷沉。
看向舒語芙的眼神,也越來越陰翳。
衡鶴心裏焦急,趕緊跪地道“都是衡鶴的錯,還請殿下息怒。”
“衡鶴願受殿下處罰!”
“處……”舒語芙只剛說了一字,便覺一股寒意,從她足底直躥心頭!
而這寒意,卻不是因她身前這些,不過說兩句,便對她擺臭臉的老東西。
“沈逐凰!”舒語芙眼神一厲,直接回身。
迎面卻被數以千計的鋒銳劍影,直接鎖定!
那劍影猶如瞬星,轉瞬便已逼至她身前。
而舒語芙,被沈逐凰充滿殺意的劍氣所懾。
此刻,她竟如同腳下生根,一動也不能動。
“殿下!”
衡鶴意識到不對,剛欲擋至舒語芙身前——
卻見那無數道劍影,竟是陡然換了方向,轉而直衝他而來。
衡鶴欲擋護在,舒語芙身前的念頭。
登時,便被這忽而變轉的劍影打消。
他抽出長劍,專心對付這變幻莫測的劍影,竭力不讓任何一道劍影遺漏下。
從而,傷到千芙殿下分毫。
而舒語芙卻敏銳意識到不對,她剛欲叫回衡鶴。
便覺朔風驟起,平地吹起千堆雪。
鵝毛似的飛雪,遮天蔽日般,簌簌而落。
目之所及,處處皆爲茫茫雪色,白雪掩映間,就連立於她對面的——
沈逐凰的身影,都已然看不真切。
這樣的情景,舒語芙莫名覺得眼熟。
有飄雪,忽而落墜在舒語芙的頸間,冰得她一個冷顫的同時。
舒語芙忽而想到,那日,她復生前,真正讓她再無還手之力的那招。
也是如眼前這般,漫天飄雪,遮蔽天日之景。
“不——!”舒語芙瞳孔放大,內裏滿是驚懼!
“覆天傾——誅。”
沈逐凰聲線漠然,如同死亡的召令。
衡鶴只覺身前,那原本令他,應付不暇的萬千劍影。
於一瞬間,竟似鏡花水月一般,全然化作虛無。
他神情一怔,而後,便聽千芙殿下,一聲驚恐到極致的“不——”。
殿下有危!
衡鶴提劍,倉皇回身,但卻已經,連以身相護都來不及。
卻見千萬重劍影,於瞬息間,合衆爲一,化作一柄撼天巨劍。
在他轉身的那瞬,便自舒語芙頭頂,以無可抵擋之威勢,向下切分而去。
巨劍懸於頭頂,無人會不生畏。
更別說,此刻,舒語芙所面臨的,是巨劍切頂之威。
“啊啊啊啊啊!”
復生前,被沈逐凰這一招,幾乎直接劈斬爲兩半,只剩薄薄皮肉相連的痛苦記憶……
於這一瞬,再度翻涌上心頭。
再加之頭頂,寒意與殺意,死亡氣息交織。
讓舒語芙再忍不住,發出了崩潰式的嘶聲。
而就在這巨劍,將要自上切開,舒語芙頭顱的瞬間——
一道猩紅刀光,斜飛而出,將這巨劍阻滯在原處,再不能前進分毫。
自那羣聖域使者最前方,走出一位手握玄黑長刀的藍衣聖尊來。
是煉虛境中階。
他目光落在,那柄緊貼舒語芙頭皮的巨劍上,稍稍挑了挑眉。
垂眸時,他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居然還多了幾分欣賞之意。
“不錯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