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邈手中神光蘊現,便有一尊玉瓶,隨這神光出現他掌心。
他將這玉瓶遞給蘭凝夏,囑託道“我已經用祕法,護住了朔灼的神魂,他過會兒應該就會清醒。”
“到時你再將這瓶中的還瓊漿,給他服下,他再喫些補神蘊靈的丹藥,狀態好的話,日便也能恢復八成了。”
夙邈說到這裏,想了想又補充道。
“不過,若是有你親自出手,煉製出的丹藥作爲輔助,他應該也能好得更快些。”
只不過,就是不知道朔灼比起自身狀態恢復得慢,會不會更不想面對的是——蘭凝夏親自出手,爲他煉製出的丹藥了。
夙邈心中雖這樣想,但他此刻將仙醫的身份,自我代入得極好,便也覺得這最後的補充,是自己出於醫者仁心而說出的了。
同沈逐凰聽到這話後,立馬便雙眸亮閃閃,將滿懷期待和欽佩的目光投向蘭凝夏,這般傻乎乎的好騙模樣不同。
蘭凝夏卻是微眯了眼睛,直覺仙神這話,是另有了點看朔灼好戲,也順帶調侃了她的微妙含義。
但夙邈說得坦誠,蘭凝夏也沒證據,且她此刻也顧不得和夙邈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瑣碎東西。
她只果斷道“好,我會煉製的。”
“不過,一定要朔灼醒來,才能給他灌藥?”
夙邈……三百年一輪迴,還需天時地利人和,修爲極高強者,才能在日升月落之時,採集到的還瓊漿,在蘭凝夏的口中,好沒牌面。
但三百年對夙邈來說不算什麼,世所難得的還瓊漿,對夙邈來說,也不算什麼。
所以他神情淡然,只道“倒也沒這樣的規矩,你若是……”
夙邈的話還未說完,就見蘭凝夏已經傾身下去,一手掐着朔灼的面頰,讓對方的口脣張開,另一手便直接將玉瓶中的還瓊漿,倒了進去。
一系列操作,可以稱得上是乾脆利落,十足果決了。
夙邈……該說不愧是讓他在六位承天命者中,唯一一個險些翻車,差點就救不回的大氣運者嗎?
許久不見,行動力還是如此迅疾。
蘭凝夏將玉瓶中的液體,一滴不剩地全部灌進朔灼的口中後,便丟開手再不管朔灼的死活了。
她收好玉瓶,直起腰身看向夙邈“還請仙神移步,再幫忙看看商璽他們吧。”
夙邈看了一眼,被蘭凝夏丟開後,軟趴趴歪在榻上,白皙面頰上還餘存着極明顯紅痕的朔灼。
一時間,他竟是都有些不分清,蘭凝夏這究竟是關心自己的同門,還是不關心了。
或者只能說,有關心,但也很有限。
而這個有限的限度,在夙邈聽了逐凰的敘說,當即出手將纏連在商璽他們三人,神魂深處的契線,徹底拔除後,便也明曉了蘭凝夏的衡量。
活着就行,不求其他。
倒是自家逐凰,照顧完這個後,又急着去照顧那個,忙得像是隻勤勤懇懇,採蜜最甜的小蜜蜂。
夙邈眼瞧着,即便他不是一個嫉妒心重的人,可還是覺得商璽他們,在他家逐凰面前——
一個賽一個的“我傷勢很重,但我努力裝作無事,不想讓你擔心”的“懂事”姿態,十分的傷他眼睛。
所以夙邈主動上前,衣袖一揮,身前又出現了三尊,同先前給朔灼的,一般無二的玉瓶。
夙邈揮袖,將三尊玉瓶分別送至商璽、晏頌之、朗映懷,他們三人的面前,示意他們儘快飲下後。
夙邈環視四周,眉頭微微皺起“這裏……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
“嗯?有嗎?”蘭凝夏蹙眉四看,剛要出言反駁,神情就忽而一僵。
而沈逐凰更是,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隨後,她面上陡然間迸發出,極強烈的愧疚和自責來“我竟是將受重傷的魚師兄,給忘到腦後了!”
蘭凝夏也恍然回神,聽到小師妹這樣自責,她便也下意識地安慰道“沒關係的,魚荀還昏迷着,他不會知道的。”
夙邈……同情魚荀一個呼吸的時間。
蘭凝夏一邊運轉靈能,解除她和小師妹,爲了護好本就重傷的魚荀,所以用祕術設置的可另外開闢出一方空間的隱匿陣法,一邊繼續安撫道。
“且你在出去應對神雷前,不是已經將體內所剩無幾的神力,全都渡給魚荀,護着他了嗎?”
蘭凝夏越說越理直氣壯,屬於在安慰小師妹的同時,也把自面對朔灼時本就不多的良心,也給說服了。
沒用男人們商璽,晏頌之,朗映懷……是他們蘭師妹的額嘴沒錯了。
魚荀……好可憐一師弟,他們也同情他一個呼吸的時間。
“這說明什麼?說明你把你魚師兄,保護的很……”
“很好”這二字,蘭凝夏還未說全乎。
她的雙目就同藏匿陣法忽而碎裂後,隨即顯現而出的——
心口探伸出一根契線,還正張牙舞爪的在魚荀體內肆虐着,面容也慘白如薄紙,明顯是深受契線之害的魚荀對視了。
蘭凝夏……打臉要不要來得這麼快?
她做師姐的,不要面子的嗎?
“魚師兄!”沈逐凰大驚,衝上前就要去扶魚荀,卻見魚荀眼皮一翻,直接暈厥了過去。
蘭凝夏……若不是魚荀胸腔處,還有契線那倒黴玩意兒在,她都要差點以爲,魚荀是被她給氣暈過去了。
不過細想一下就知道,魚荀那種無法無天的性子,受了氣只會毫不猶豫地報復回來——
讓對方日日憋氣,輾轉反側,永無寧日,又哪裏會有能被旁人氣暈的時候呢?
確實是被氣暈過去的魚荀……他縱使是昏死過去,也無法瞑目了!
“夙邈,魚師兄他……”
“沒事,我來看看。”夙邈認命的上前,說是查看症狀,但實則手中已經極爲熟練的打出了三道法訣。
而那前一息,還在朔灼心口處攪風弄雨的契線,此刻一遇上夙邈打出的法訣,便如同河魚上岸般,很快就衰頹的不成樣子。
整根契線都被夙邈,輕輕鬆鬆地從根源處拔出,攥握在手中。
而這次,因爲是最後一根的緣故,夙邈也並沒有急於滅殺,而是在這根契線上,捕捉到自己想得知的信息後,纔將其徹底湮滅的。
夙邈已經記住了,於這根契線上隱約帶着的,屬於將它種入商璽他們神魂深處之人的氣息。
只要他在未來的某一日,和這人正面相見,亦或是對方出現在他的感知範疇中——
那任憑對方如何掩藏自身的氣機,又以哪一張虛假的面孔出現,他都一定能從人羣中,精準的認出對方。
夙邈當然有想過,借用這些從商璽他們體內拔出的契線,給予對方以重創。
但可惜的是,夙邈只剛握住這契線,便知這契線的效用是單方的。
簡單來說,就是那幕後之人,可以通過這契線,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只要他有這個本事。
但被這契線種入神魂深處的一方,卻是如同主僕關係中,被簽了死契的僕從一般,身家性命皆握於他人之手,能夠保全自身都算是上頭寬厚,更別說想要藉此反噬其主了。
夙邈面色冷沉,這樣的手段,還真是符合對方一貫而來的手筆,視他人一生如塵泥草芥,爲求己利不擇手段,實在陰狠。
但又不得不說,這人藏於幕後,執棋落子的每一步,都不會空廢。
就算拋開實力不談,這人心機籌謀,加之將其心中野望,付諸現實的能力,也着實是高的可怕。
是勁敵,也是能憑一己之力,動盪整個九重天域的存在。
夙邈現在已經能徹底確定,對方應該就是,在天道預見中,直接引動滅世之劫的罪魁元兇。
只是到現在,對方都藏得太好,又有天道之力遮掩自身……
所以,即便夙邈和快被這幕後人吸乾的真天道,一同出手推衍,卻都沒能捕捉到什麼有用的氣息。
倒是先前,應逐凰的急訊而來,反倒有了這般意外之獲。
只是,這邊契線一根不剩的被他拔除,對方也不可能一無所覺。
當然,在漫天神雷降下的那一刻,便已經是對方,在給拔除第一根契線的逐凰警告了。
對方有心留着這些契線,數百年都不曾動用過,必定是有大圖謀,如今卻先是被逐凰偶然間發現,後又被他全部銷燬。
契線毀去,又都飲下他特製的還瓊漿,那無論對方還有沒有在商璽他們身上,留下過別的後手……
現在都肯定是,不會再起到任何,對方想要的效果了。
但這樣做的話,對方一定會暴怒,而憤怒衝昏頭腦後……之後的事,便也不是夙邈可以預見的了。
只在冥冥中,夙邈隱約覺得,天道預言中的滅世之劫,也許就要提前降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