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見那被晏頌之扼住頸項之人,陡然間睜開眼睛。
卻是一雙除卻純黑,再無半點雜色,也無眼白的詭異之瞳。
三宗之人見此驚變,心下猛然一沉。
而直面此等異變的晏頌之,卻是要比他們反應得更快。
在臺下那些,還如雞鴨混養一處,切喳嘈亂的修士,注意到這位合體境大能,身上又新出現的異狀之前——
晏頌之便已經果斷撤掌,掌心聚靈,變掐爲劈,大力揮向這人的側頸,一擊下去,眼前是人頸,手中之感卻如劈金石。
晏頌之神情不變,掌心靈光隨他動作,繃直如一條銀弦,直切這合體境大能的喉頸。
他出手迅疾,又是這般近的距離,兩人又同是合體境的修爲……
按常理說,出自聖域的這位大能,無論現下是何種情況,卻也該是躲不過晏頌之這一擊的。
可對方偏偏是躲過了,且還是在晏頌之以靈光所聚的銀線,只差毫釐便要切進他的喉頸之時——
這位聖域大能的脖頸,便以一種極爲詭異的姿態,整個向後彎垂了下去。
瞧着,便像是他的脖頸內裏,沒有一塊硬骨般,才能做出如此柔軟,可以和地裏泥鰍相比擬的動作。
但這樣的動作,放在一個活人身上,到底還是太過驚悚了些。
讓那些因爲這聖域大能,後仰垂頭,而被迫同他顛倒的頭顱相對視的天驕修士們,瞬時便發出了許多控制不住的驚叫來。
晏頌之聽得這驚叫,眉頭深深皺起,收掌爲拳的同時,他長腿一擡,瞬間便將眼前這頭還倒吊着的合體境大能,毫不留力地給踹了出去。
呼呼風聲伴隨着沉重的落地聲,這合體境大能竟是因晏頌之這一腳,直接砸進了下方天驕修士集聚出來的人堆中。
瞬時,高臺之下,便更嘈亂了。
上方,數十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欽佩於晏頌之的“敬業”了。
那合體境大能的模樣,都詭異成那副樣子了。
晏前輩卻還能半點深入探究的心思都沒有,只想着讓那些天驕修士們徹底亂起來,進不得若水境——
換做是他們,還真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會不會在中途跑偏。
不過……再怎麼說,和晏前輩交手的,也實打實是位合體境的大能。
哪怕這位大能,此刻無論看其哪裏,都覺得很是詭異,但這也只會讓這位大能,變得更危險,也更可怖。
若真要是換成他們,以他們的修爲和實力,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位聖域大能的手中,撐過幾個來回。
合體境就是合體境,就算對方躺平任打,他們能不能破了對方的防禦,這都是個大問題了。
沒看晏前輩當機立斷下的雷霆一擊,都讓那聖域大能躲過去了嗎?
晏前輩尚且如此,更別說是他們了。
更何況,無論是這聖域之人身上的血色裂紋,還是他那黝黑一片,再無他色的詭異瞳孔,加之其柔弱無骨的軀身,都讓他們由心生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反正他們自認,若是直面這樣的敵手,他們是萬萬做不到,似晏頌之這般從容不迫,果毅英武的。
三宗之人都很理智,但下方那些,來自於不同勢力的天驕修士們,卻未必有這麼理智了。
竟是有人因爲方纔的受驚,和之後被這聖域大能砸落時,揚了半身的塵灰,便直接拔劍出鞘——
在其他人都尚未反應過來前,惡狠狠地將手中利刃,刺向了地上趴伏着,像是已然昏死過去的合體境大能。
“你這等妖物,也敢來冒充聖域之人?!”
“今日,我林恆就替聖域,清理你這個門下邪孽!”
尾音落下,長劍入體,又隨這林恆拔劍之舉,鮮血四濺,在他月白的袍角,灑落下一串猶如紅梅的血痕。
上方,三宗之人見此情景,神色微驚之餘,便只剩沉肅。
說不出是哪裏不對,也可能是,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反而無法一一指出。
但即便不具體說出來,眼下這樣的情形,卻只讓他們覺得危險,還是難以用簡單的言語,去形容的危險。
而在三宗之人中,蘭凝夏的神情,是其中最晦沉的那一個。
她擡手,用力按住手腕上,自那林恆拔劍刺入那位聖域大能的體內,便顯得分外躁動的綠藤。
蘭凝夏的綠藤,是依託於嗜血藤而生,自然也存有了許多,來自於嗜血藤的習性。
現下它這般興奮的反應,無論是對它的主人,還是對在此地的旁人,所預兆指向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死。”冰冷的一字,從朔灼口中吐出。
他沒有在意旁人因爲他驟然出聲的這一字,而投注過來的,驚疑不定的眼神。
朔灼的目光,只靜靜地垂落在下方,立身於衆修中,手中長劍仍在順沿劍身,向下滴血的林恆身上。
“什麼合體境,也不……”
劇變來得突然,甚至不容得這林恆,將那輕蔑不屑的“不過如此”,這四字說完。
那侵染他衣袍上,猶如紅梅般的落血,便似被無形之物賦予了全新的生命力一般。
它像活物一般攀爬,又在衆人都未發覺它的存在時,便已經聚凝成一條繃直的血線。
從背後刺入,再到貫穿整個心臟,它如入無人之境,所以林恆的死亡,也可以來得很快。
這樣隱祕的殺機,落在下方集聚的衆修眼中,便是林恆剛擡起下頜,露出得意又輕蔑的姿態,於他心口處,便驀地炸開一朵血花。
而後,他的眼睛,便徹底地暗淡了下去。
“林師弟!”有人驚叫出聲,想要上前探看。
可惜他足下才踏出一步,便覺自己的腳腕之上,似是多了一點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溼膩,又帶着些許餘溫。
這人向下一看,便見自己不知何時,竟是踩進了那名聖域的合體境大能,被林恆刺傷後,鮮血從對方軀身中涌出,又在地面上,聚集出的一小片血泊之中。
可是,只是踩進一小片血泊中,卻爲何他的整隻白靴,都被侵染成了刺目的血色?
這人面色蒼白,剛要向後退去,可他的身體,不知何時,竟是毫無力氣,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的眼前,是鋪天蓋地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