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的看着陸伯玄，半晌沒說出話來。
良久後。
李元鳳方纔憋出一句：“那你們也是拿了不該拿的錢，等陛下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
“誒，你這人……”
陸伯玄有些被他給搞無語了。
他都說的這麼清楚，這麼明白了。
這傢伙怎麼就還是不懂呢？
“你真是跟你那個家僕一樣，格局小的都不如個針孔大。”
一聽這話，李元鳳有些火了。
他當皇帝這麼多年，還沒誰敢說他格局小呢。
陸伯玄卻沒管那些。
他自顧自的說道：“就朝廷給的那二十萬兩銀子，你覺得夠幹什麼的？”
“拿二十萬兩銀子買來的糧食。”
“只怕都不夠隴右百姓喫半個月。”
“而等喫完了之後怎麼辦？難道還等着朝廷送錢過來？”
“你覺得朝廷要是有錢救災的話，還會把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令推上來背黑鍋嗎？”
陸伯玄暗自猜測了許久，最後確定。
朝廷讓他來隴右，就是爲了讓他給治理災情不利背鍋的。
畢竟他一個縣令死就死了，誰也不會在乎。
而說起這個。
李元鳳和程義貞就有些尷尬了。
讓他來背黑鍋這主意，就是程義貞出的。
只不過，他們當時想的是讓陸伯玄從漁陽縣調集糧草。
而陸伯玄可沒注意到兩人的變化。
他仍舊自顧自的說：“而現在呢？我用這二十萬兩銀子，幹了兩百萬兩銀子都幹不成的事兒。”
“百姓們沒餓死。”
“隴右的官員們也都滿意了。”
“並且，官員們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馬上就能帶領百姓恢復生活環境。”
“用不了多久，蝗蟲所造成的災禍就會過去，朝廷也再不用發放救濟錢糧。”
“你也是個生意人，不如你自己說說，朝廷這二十萬兩銀子花的值不值？”
李元鳳沉默了。
的確，這二十萬兩銀子花的很值。
不過李元鳳卻愈發覺得不對勁。.
他皺眉道：“朝廷只給了你八百萬斤糧食和二十萬兩銀子。”
“而糧食被你發給了百姓，錢被你拿去送給了官員。”
“那你究竟是如何養活這些百姓這麼久的？”
李元鳳皺着眉道：“八百萬斤糧食兩百萬人喫，怎麼着也不夠吧？”
“當然不夠。”
陸伯玄點頭道。
“那這些糧食是哪裏來的？”
李元鳳皺眉道：“難道是你自掏腰包買的？”
“你這就是說笑了。”
“我哪裏有那麼多錢養活這些百姓？”
陸伯玄道：“這都是隴右的各個縣衙爲百姓買來的糧食。”
“隴右各個縣衙？”
“他們有這麼多的錢？”
若是隴右的各地縣衙這麼有錢的話。
哪裏會爆發這種災禍？
“他們是沒有。”
陸伯玄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但他們可以借錢啊。”
“借錢？”
李元鳳人都麻了。
他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着陸伯玄道：“你的意思是，這些縣衙都跟你借了錢？”
“不是跟我。”
“是跟漁陽錢莊借的。”
陸伯玄道：“然後又由漁陽錢莊聯繫那些糧商買糧，再將糧食運送過來。”
“既然是借錢，當然是有抵押的。”
陸伯玄輕描淡寫的說道：“他們如果賴賬，那錢莊就有權利收走他們的抵押物。”
“什麼抵押物？”
“這些縣衙都抵押了什麼？”
李元鳳滿眼疑惑。
他實在搞不懂，隴右都已經變成這鬼樣子了，還有什麼能拿出來抵押換錢的。
“這個種類很多。”
“比如涼州城，這裏抵押的就是城中那條街。”
“若是三年內涼州不湊夠錢，還給錢莊的話。”
“那這條街上的所有商鋪就都歸屬漁陽錢莊了。”
“而隔壁縣城抵押的是他們城外的林子，若是不還錢，林子也都是漁陽錢莊的了。”
“當然了，也有一個用人抵押的。”
陸伯玄揉着下巴說：“武功縣的縣令，就是用自己當了抵押，要是三年內還不了錢，就得去漁陽縣當一輩子的檢糞員。”
檢糞員……
這個不用問，李元鳳也知道是啥了。
該說不說，這是真夠狠的。
李元鳳黑着一張臉道：“你這麼欺負這些官員，難道就不怕他們合起夥來，參你一本？”
“參我？他們憑啥參我。”
“我是來幫他們的，救他們的，他們有什麼臉面參我？”
“再者說了，他們要怨也不應該怨我。”
“誰叫朝廷這麼摳？誰叫陛下這麼摳，就拿出來這麼點錢糊弄事兒？”
本來聽完了陸伯玄之前的一番話，李元鳳心裏面也沒那麼氣了。
雖說，他給分了朝廷給的二十萬兩銀子，但起碼事兒解決了啊。
可最後這句話說出來。
李元鳳差不點一巴掌直接甩出去。
這貨竟然敢說自己摳。
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旁邊的程義貞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但他與李元鳳想的卻不一樣。
甚至，他還覺得陸伯玄說的挺對。
“混賬！”
“陛下心繫天下，若是能拿得出錢，怎會不想救災？”
“只不過……”
李元鳳老臉漲的通紅：“只不過是朝廷無太多錢糧，陛下也沒辦法。”
陸伯玄撇了撇嘴，不願意跟他辯駁什麼。
他來到這世界這麼多年，對這世界也有個淺顯的瞭解。
李元鳳這個君主，打仗絕對是把好手。
當今大靖近三分之二的領土，都是他打回來的。
可治國……
着實是差點意思。
有時候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些。
陸伯玄拿起酒壺，倒了大半杯酒遞給李元鳳。
“現在誤會都說開了，可以喝了這杯酒了吧？”
“嗯。”
這回李元鳳沒有拒絕。
三杯酒下肚，幾人也都打開了話匣子。
陸伯玄隨口問道：“對了，茶葉賣的怎麼樣？”
“前期很不錯，也賺了些錢。”
“但是近來卻多出了許多仿品，我們的貨賣不動了。”
想到這個。
李元鳳便有些惆悵。
若是能將那些茶葉都賣出去。
他那裏還會被人叫成摳門皇帝？
“賣不動都是市場的正常現象。”
陸伯玄攬着李元鳳的肩膀，笑呵呵的說：“等回頭我忙完了，你來漁陽縣，我再給你推薦些好玩應，讓你再好好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