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彼此淺淺的呼吸聲迴盪在安靜的病房內。
聽起來竟有種難得的安心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時卿卿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陣綿長又均勻的呼吸聲時。
她再次擡頭看向沈明灼。
就發現他已經沉睡了過去。
可能是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也可能是因爲剛纔的治療太過於痛苦。
男人安靜的閉着眼睛,他濃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眼圈下有點點淡青色痕跡,下巴還有些許點點胡茬,看起來有些疲憊。
整個人看起來破碎又淒涼,如頹敗的神祕畫作,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蒼白到透明的膚色就像珍貴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沈明灼。
脆弱的讓人心疼。
時卿卿又用力擁緊了男人幾分。
靠在他懷裏。
靜靜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後。
才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起身。
她輕輕地拉開了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重新放入被子給他掖好,最後才從牀上起來。
可能是因爲剛經歷過藥物治療,之後又哄了她好一會。
所以沈明灼已經用掉了全部的精力。
哪怕她下牀後。
病牀上的男人也還在陷入沉睡。
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
這樣也好。
時卿卿都已經記不清,哥哥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不是沉浸在夢魘裏。
就是根本都睡不着。
這一刻,她才如願看到男人安靜的睡顏。
只是即便是熟睡時,沈明灼緊縮的眉頭仍然像是籠罩了雲霧般,痛苦極了。
臉上也因爲疼痛偶爾露出不適感。
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時卿卿眼睫一顫,心臟如同被箍住般緊縮傳來疼痛感。
“睡吧。”
“好好地睡一覺。”
她低垂着頭,看向男人交雜着痛楚的眉眼。
眼睫有些微微顫動。
眉頭還緊緊蹙着。
時卿卿伸出柔軟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試圖將它撫平。
將沈明灼的痛苦一併帶走。
“你也很累吧,哥哥。”
她的聲音輕軟,像是有某種魔力,能讓人覺得瞬間沉靜下來。
可能是感受到了少女手上的溫度。
或者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男人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時卿卿慢慢收回手,不捨地看了好一會後,才起身離開病房。
而秦醫生出去後,因爲擔心會出什麼事,所以一直在病房外守着。
這會看見時卿卿獨自出來。
他立即上前一步,眉眼有些擔憂。
“卿卿小姐。”
“先生……”
時卿卿將門輕輕掩上後,又往裏看了一眼,淡淡道,“不用擔心。”
“哥哥已經睡着了。”
秦醫生點了點頭,倒像是放下心來。
這時,時卿卿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走到秦醫面前,輕聲問。
“秦醫生,之前那個醫生是哥哥特意從國外請回來的專家嗎?”
“是。”
時卿卿抿了抿脣,目光真摯地看着他。
“那如果……”
“我再請求他,增加一個病人,你覺得能行嗎?”
秦醫生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還有什麼病人?”
像先生的這種病情。
國內應該都很少會有人也是同種情況。
她輕嘆了一口氣。
“我在精神病院當義工時,認識了一個小孩,他和哥哥……有着相同的經歷。”
說到這時,她語氣中隱隱有些心疼。
秦醫生頓時瞭然,他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可以的,卿卿小姐,許醫生這半輩子都致力於心理疾病這方面的研究,就是想要治癒好有這種精神障礙的病人,所以你可以放心交給他。”
時卿卿心裏鬆了口氣,“那就好。”
想了想後。
她又回頭看了眼病房。
“我得先回一趟精神病院,把工作轉交一下就會回來,哥哥如果醒來了,就好好跟他說一聲,不會讓他等很久的。”
秦醫生正色起來,沉聲道,“放心吧,卿卿小姐。”
……
時卿卿又連續坐了幾個小時的車。
再次回到青陽精神病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周楚雲看她走進來,不由得一愣。
上午看她一臉不安,急匆匆地就走了。
還在納悶是什麼事呢。
怎麼就回來了。
“卿卿,你今天不是休假嗎?”
她一邊忙活着手中的工作一邊問道。
時卿卿沒有迴應,而是直奔主題。
她湊到周楚雲的工位上。
趕忙問道,“成宥呢?他休息了嗎?”
周楚雲愣愣地回答,“還沒啊……”
“你……”
話還沒說完。
時卿卿已經等不及了,轉頭就朝成宥的病房內走去。
她站在門前。
先照例敲了敲門。
不過,還是如往常般沒有迴應。
時卿卿猶豫片刻,直接推門而入。
毫無意外。
她又看到少年默默地蜷縮在牀上的角落裏。
時卿卿心底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樣。
其實自從她每日都陪着成宥之後。
不僅他的病情好了很多。
也再沒做出過這種恐懼不安的姿勢了。
是她的忽略。
又讓少年回到了起點。
時卿卿默默向前挪動着腳步。
直到走到離他幾步遠的距離停下。
可即便聽到她走進來的動靜,少年也還是低垂着頭,縮在角落裏,毫無反應。
“成宥。”
時卿卿儘量保持着臉上輕鬆的表情,她看着少年,眉眼彎彎地叫了他一聲。
這時,蜷縮的少年忽然動了動,慢慢從臂彎裏擡起頭來。
他眼底是一片死寂,漆黑幽深的眼睛就這麼茫然地看着時卿卿。
聲音低啞又幹澀。
“姐姐,你回來了。”
時卿卿朝他笑了笑,慢慢走近他身邊。
一直到牀邊後。
堪堪停下。
而這時,本來縮在牀上的少年卻猛地翻身而起,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他凌亂的髮絲飛揚,露出下面黝黑的眼眸。
是帶着令人窒息的空洞感。
“你不是不管我了嗎?”
時卿卿一愣,忍着手上傳來的疼痛,她皺了皺眉頭。
“成宥。”
“姐姐不會不管你。”
她儘量將聲音放的溫和,“姐姐這次回來,就是想帶你走,我們去治病。”
她伸手拍了拍成宥的手臂,慢慢安撫他。
溫聲說道,“你要跟姐姐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