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夕陽餘暉照耀下。
一棟破敗老舊的居民樓裏隱約傳來男人的陣陣叫罵聲。
這棟房子的外牆佈滿了苔蘚,牆角處蛛網密佈,屋頂的磚瓦不知何時已經被風雨吹落了幾塊。
周圍都是一些廢棄的建築材料和充滿惡臭的垃圾。
亂七八糟的堆砌在一起。
所以有點能力的早就已經搬走了。
這裏已經不剩幾戶人家。
其中獨獨有一家。
每天都會傳來謾罵聲,酒瓶摔落聲和棍棒聲。
不過就算再怎麼吵鬧打罵。
這種區域也不會有人來管。
就是在二樓的最後一間屋子裏。
聲音隱隱從這裏面傳來。
“兔崽子,我踹死你!”
“竟然敢咬我。”
“我弄死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房間裏的燈光昏暗不堪,空碎的啤酒瓶傾斜歪扭在地上一字排開。
蒼蠅繞着垃圾桶旋轉,散發陣陣惡臭。
一個穿着骯髒破舊衣裳的男人正在教訓他面前的小男孩。
男人長着一副細長的麻臉,臉上的皮膚因爲乾瘦都已經凹陷了下去,手上拿着酒瓶,還打着酒嗝,腳步已經有些不穩,搖搖晃晃的。
彷彿下一秒就會摔倒在地。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又迷瞪着眼睛看着小男孩。
“我告訴你,老子不好過,你他媽也別想好過!”
被訓斥的小男孩就這麼站立在牆角處,衣服褲子破了好幾個洞,身上裸露出來的皮膚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
臉上更是已經青青紫紫的。
嘴角有血絲滲出。
只是他挺直的脊背不肯彎曲半分。
拐角處看不太清他臉上的神情。
只是那一雙帶着野性狠戾的眼睛隱隱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男人就是看不得他那副不肯求饒屈服的模樣。
他立即上前幾步。
一手拿着酒瓶,另一手直接把小男孩拖拽到自己跟前來,然後使勁摁在地上。
擡起腳就往他後背上踹。
“我要你給老子示威。”
男人本就喝了酒,力氣又大,這麼一腳下去,小男孩嘴角又滲出了一些鮮血。
忍不住悶哼了幾聲。
聽到小男孩喉嚨裏痛苦的聲音。
男人扯了扯嘴角,面容顯得有些瘋狂。
他又狠狠地踹了小男孩幾腳。
嘴上一邊說着。
“你喜歡站着是吧?”
“老子直接打的你趴下!”
見遲遲還是沒聽到小男孩的求饒聲。
男人似乎不滿意,他把酒瓶子放下後,又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整個人都拽了起來。
發現他不僅沒哭,一雙黑亮的眼睛還瞪得很大。
明明年紀不大,到裏面散發出來的陰戾的氣息隱隱讓他覺得有些瘮人。
男人直接怒了,他趁着酒勁,重重的把他摔到了地上。
“死兔崽子,還敢瞪我?”
嘴裏還罵罵咧咧地指着他。
“你媽跑了,你就是個野種。”
“老子給你一口飯喫,還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男人喝了酒,有些語無倫次,就連地上的人也變得有些重影。
他迷迷瞪瞪地向前探去。
“老子現在就弄死你。”
他剛擡腳就要踹小男孩,沒想到一腳踩到了剛放置在地上的啤酒瓶上,踉蹌了一下後,身形不穩,整個人直接摔到了地上。
“小雜種!”
躺在地上的小男孩看到男人已經摔的有些不清醒了,但是嘴上還在罵罵咧咧。
他捂着胸口,忍着身體上的疼痛,快速地爬起來朝外面一步一步地跑去。
這棟居民樓外是錯綜複雜的小巷。
現在外面已經天黑了。
黑沉沉的天空就像濃墨一樣塗抹在天空,給本就破舊的居民樓添加了晦暗的色彩。
從房間裏跑出來後。
他不知道該去哪兒。
夜色昏暗,路徑難辨。
小男孩不停地跑着,地上的雜物太多。
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隱隱約約中,他看到前方的不遠處從那裏傳來了點點光亮。
他便徑直朝那間小巷跑去。
直到跑到了一個昏暗的路燈下面。
他實在是跑不動了。
氣喘吁吁地坐了下來。
周圍黑漆漆的,靜寂無聲,只有頭頂的路燈灑下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在精神放鬆的那一刻。
終於在昏黃的路燈下哭了出來。
小男孩抽噎着,壓抑着溢出來的哭腔,一併壓下去的,還有喉嚨裏翻滾着的腥膩的鮮血味道。
有些反胃。
不斷涌出來的眼淚瞬間就糊住了雙眼。
他伸出想去擦的時候。
發現手臂上不知什麼時候劃了一道傷口,可能是剛纔逃跑的時候被剮蹭到的吧。
很疼。
後背也很疼。
身上到處都很疼。
小男孩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天空,很委屈地哭着說。
“媽媽,我好疼啊。”
“你在哪?不是說好會回來接我的嗎?”
說完後,他又再次把臉埋進臂彎。
強撐着,像是自我安慰。
“謝知韞,不哭了。”
“媽媽會回來的。”
“你也會有人愛的。”
而就這時,巷子裏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他不由警惕地擡頭。
就看到一個穿着破舊白布裙的小女孩從旁邊走了出來。
她睜着一雙大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明亮,很輕聲的問道。
“是你在哭嗎?”
謝知韞聽聞趕忙擦了擦眼淚,然後擡起頭來看着她。
嘴硬道,“不是,你聽錯了。”
小女孩走到他跟前來,也沒有拆穿他。
反而朝他彎了彎眼睛,嘴角處有個小梨渦顯得可愛極了。
“那應該是我聽錯了吧?”
她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伸手送到了謝知韞眼前。
“我剛剛去給媽媽買藥。”
“藥房的阿姨送給我的。”
“我不愛喫,送給你吧。”
謝知韞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糖。
小小的一顆。
“哪有人不愛喫糖的。”
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過謝知韞還是伸手接過了糖。
小女孩又朝他笑了笑,聲音軟軟糯糯的。
“我要回家了,我媽媽還在等我。”
“天色很晚了,你也回家吧,你媽媽找不到你也會很着急的。”
她轉身走了,手裏還提着一袋子的藥。
謝知韞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又嘀咕了聲,“我媽媽纔沒有在等我。”
最後,在小女孩快要走入黑暗中的時候。
他忍不住朝着她的背影喊了聲。
“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女孩回過頭來,眉眼彎彎地看着他笑。
“時卿卿。”
她指着前面的一棟樓說:“就住在那裏。”
只是很可惜的是。
謝知韞再也沒有在那棟樓下遇到過送糖給他的小女孩了。
聽說她的媽媽過世了。
所以她被送到了孤兒院
他後來就不在那棟樓下等了。
等不到了。
——
卿卿其實謝知韞年少的白月光,如果卿卿的母親沒有病逝,她沒有離開那破舊的筒子樓。
她和謝知韞也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只可惜結局同樣不會美好,卿卿和她母親是同樣的病,得養,需要好的醫療資源,也需要好的生活條件。
這是那個時候的謝知韞所力不能及的。
如果卿卿沒有離開筒子樓,她和謝知韞的結局,或許是長大後的某一天早晨病逝在他懷中,謝知韞孤苦一生。
有些事是註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