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凡喉結狠狠滾動，從臉上擠出一絲乾笑說：“劉浮生，我知道你對我心懷恨意……”
劉浮生噴出一口煙霧說：“你錯了，我從來都沒恨過你。”
佟凡說：“劉浮生，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和我說句心裏嗎？”
劉浮生笑道：“我和你說的，就是心裏話。你根本不值得我在意，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
佟凡一握拳，咬牙盯着劉浮生。
劉浮生悠然的抽着煙，平靜的與佟凡對視。
片刻之後，佟凡嘆了口氣：“或許你是對的，現在我才知道，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跳樑小醜……最開始我覺得你是一個小人物，小人物敢不給我這個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面子，顯然是在找死！後來，我屢次三番的想辦法搞你，卻沒有一次成功……”
“最後，連我依仗的靠山，竟然都想通過把我宰了，收你的心！我今天見你，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這是佟凡一直都沒想明白的問題，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有好下場，但如果這件事弄不清楚，恐怕他死都不會瞑目……
劉浮生說：“其實真正的答案，你心裏已經清楚了，又何必要問呢？”
佟凡一愣：“什麼？我清楚了？”
劉浮生說：“人的世界裏，狗終究是狗！如果能用一條狗，換一個能給自己帶來巨大好處的人，恐怕任何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狗終究是狗……”佟凡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浮現出空洞的神色，他似乎在努力的，理解着劉浮生這句話的意思。
這番話極具侮辱性，正常情況下，佟凡一定會暴跳如雷。
可是偏偏此時此刻，佟凡心裏卻根本生不起半點憤怒。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對於陸茶客那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來說，衡量一個人的標準，從來不是去窺視他的內心，而是計算着這個人的價值！
佟凡自覺得對陸茶客忠心耿耿，甘願當一條搖着尾巴的狗，可他卻沒想，劉浮生雖然行事狂妄不羈，也沒有像他這樣卑躬屈膝，但是劉浮生能給陸茶客帶來更大的價值，甚至還能夠讓陸茶客在劣勢中，看到擊敗政敵的希望！
這種情況下，陸茶客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接受和拉攏劉浮生呢？
半晌之後，佟凡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彷彿泄氣的皮球一般，委頓了下來。
他擡頭看着劉浮生說：“在今天之前，我並不服你，雖然我失敗了很多次，但我總以爲，那是你運氣好，因爲陸茶客偏聽偏信，被你這個小人蠱惑了！但現在，我輸得心服口服！不對，不僅是我，陸茶客的失敗，也是一種必然！因爲你比他，更懂人性和人心！”
劉浮生似笑非笑，隨手把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裏。
佟凡看着扭曲變形的菸頭，喉結滾動了一下：“昨天紀委的人，讓我聽了陸茶客和許友文的通話錄音，其實我已猜到，陸茶客想要滅我的口，可我心裏還是不願意相信……我跟了他那麼多年，爲他賺了那麼多錢，幫他擺平了那麼多事……他就這麼毫不猶豫的一腳把我踢開？所以今天，我纔想聽聽你怎麼說。”
佟凡點點頭：“我聽到了，也死心了！我一直覺得，是王翠玲害了我，現在才知道，是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難怪陸茶客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不讓我進入真正的官場，因爲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把我定了位……我不是人，我只是狗啊！”
說到這，佟凡嘆了口氣，苦笑着說：“你可能不相信，自從我和王翠玲有了兒子，我就想要退出這灘渾水了！我的財產，你也知道，不說別的，單隻我在奉天市郊的那一座冬宮，就足夠一家人揮霍幾輩子了！”
“我這一代完不成的心願，可以讓我兒子接替我完成，大不了我用畢生的積蓄，拿錢給他鋪路，讓他在官場青雲直上！只可惜，你沒給我這個機會，在這一點上，我是恨你的！”
劉浮生輕輕搖頭：“我想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沒法回頭。從你選擇給陸茶客當狗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註定與他的命運捆綁在一起了。”
佟凡嘆氣道：“當初給我選地方，看風水的大師說，冬宮所在之處，上風上水！這個名字，也是他幫我取的！他說我姓佟，而冬宮裏只要住了我，便是個佟字，這個地方一輩子都會姓佟，是屬於我的東西，沒有任何人能把它拿走！”
劉浮生失笑道：“佟經理竟然如此篤信風水？”
佟凡苦笑：“很多大人物都有這方面的信仰！”
劉浮生說：“對於喜歡玩弄權術的人，信仰只是工具，他們所謂的篤信，只是對他有利的那方面，並且以此來愚弄那些，盲目崇拜他的人。”
“佟經理信風水，只是因爲風水先生告訴你，這個風水能保佑你，而我信風水只是覺得這一片山與水，能讓我心中安寧！”
把信仰當工具嗎？
佟凡整個人，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劉浮生知道，這次談話沒必要再繼續進行下去了。
他緩站起身，正要離開。
佟凡忽然聲音嘶啞着說：“劉浮生，等一等！”
劉浮生轉頭。
佟凡伸出一根手指，顫聲說：“給我一支菸……好嗎？就一支……”
劉浮生沒有說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問訊室。
關門之際，他聽到佟凡發出如同野獸般撕心裂肺的乾嚎：“劉浮生！直到現在，你都看不起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爲什麼？劉浮生心裏重複了一遍佟凡的問題，輕輕嘆了口氣：“因爲你的所作所爲，不配讓我看得起！”
短短的一次對話，劉浮生便把佟凡的心理防線，徹底的擊碎了！
此後，佟凡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知道的一切，以及手中掌握的證據，統統交了出來。
佟凡這個缺口，也產生了連鎖反應……
除了他之外，原省公安廳廳長李東昇等陸茶客一派的那些死黨，相繼落網，並開始交代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