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聖沒有直接回答,因爲他的一番話就是聖言,會不知不覺影響到這些弟子們心中的選擇。
如果受到影響,就無法看透他們的路。
聽完言聖的話語後,聖院弟子中傳出來一聲爽朗的笑聲,道:“那接下來就讓弟子爲其他同窗開個先路吧。”
一人上前,提筆寫下了四個字。
【家國興亡】
在他的思想中,這就是他的路,一心求家國興亡之間的平衡。
沒人會說他的路怎麼樣,因爲每個人的路註定都不同,無法辨別好壞。
時間會說明一切,非凡的正心之路,註定會有大規則鉗制。而平淡一點的正心之路,卻有康莊大路在前。
不出大家所預料,言聖又是點評了兩個字,緊接着抹去了石碑上的文字。
“果然如此。”
被抹除了文字的弟子也不氣餒與失落,只是心想着聖人到底是怎麼個心思?
可揣測聖人心思,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接下來,一名又一名內院弟子站在了石碑前。
他們紛紛寫下自己近來的感悟。
有領悟成熟一些的,也有剛剛觸及此中之道,有些生澀的,在石碑上也只是留下了一些尋常的正心之言。
言聖站在一旁,在每一個人之後抹去石碑上的文字。
一個人、兩個人...十個人...三十個...
直到所有人都在石碑上留下了感悟的痕跡後,言聖抹去了最後一個人遺留的正心感悟。
而原本幾十位內院弟子興致沖沖的表情也伴隨着石碑上的文字被一下又一下抹去後,變得冷靜了許多。
就連一直守候在李星雲身邊的秦可卿也不免疑問。
聖人平日中最不喜歡強行對弟子們的感悟討論好壞,一切只看順心與否。
哪怕是弟子一心想求光宗耀祖,爲官清廉這些,都不會說是錯的,只會教導他們在選擇的正心路上,如何明辨是非等諸多東西。
而今,這是怎麼了?
這個問題也一直縈繞在衆人腦海。
終於,言聖開口了:“先前你們有人問我,是不是自己走向了歧途,才覺得我會將你們的正心感悟全部抹除。”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些都不是歧途。”
“但並不是現在的儒家最需要的一條路。”
言聖簡明扼要,並沒有打算讓他們瞎想,那有違他聖人的職責。
儒家最需要的一條路?
聽到這話後,衆人卻是不解其意。
哪怕他們放在外面都可以說得上是儒家強者,但對於儒家所需的一條路,實在是太過遙遠,不是現在可以觸及的東西。
言聖娓娓道來:“我輩讀書人繼承的是儒聖孔夫子遺志,守我儒道,護我人族。”
“可當有朝一日,儒道也要踏足生死之境的時候,你們打算拿什麼來守好儒道?又打算怎樣護佑人族?”
他接連發問,將衆人問住了。
因爲大家從未想過儒道有朝一日會踏足死境。
哪怕是大秦境內的儒家大劫剛發生不久,他們也不改對儒道一脈的擁護。
有人站出來說道:“聖人,我等雖不才,但也願意鞠躬盡瘁,爲守護好儒道,守護人族拼盡最後一絲才氣!”
而有人開了這個頭,其他弟子也都紛紛表率。
“聖人!我輩讀書人萬衆一心,世間諸多艱難,也總有愚公移山之力,更有精衛填海之毅力!”
“前賢曾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輩讀書人莫不敢忘,謹記儒家使命,不敢有絲毫懈怠。而今便是有大劫將臨,但有我輩一口氣在,便決不讓儒道斷絕!”
“....”
秋如意看着這些弟子們紛紛表態,也是倍感欣慰。
這應當是聖院所有老師所想要看到的一幕,他們教導的這些弟子,一個個都立志高遠,註定不會流於凡俗。
是可守護儒道,守護人族的中流砥柱。
言聖也只是對他們回以欣慰的表情,但終究沒有露出值得驚喜的情緒。
他緊接着緊接着說道:“你們皆稱自己是儒家讀書人,但你們可知道何爲讀書人?讀書又是爲了什麼?”
何爲讀書人?讀書爲了什麼?
這像是一個大學士闖入了童生科舉現場,他們明明知道了最爲確定的答案,可終究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們讀書的初衷是爲了什麼?
這彷彿回到了他們的正心階段。
秦可卿蹲在李星雲審判,也跟着思索起來。
但那些東西,她並不是太懂得,她連正心這一關都尚未踏足,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
緊接着,她看向了身畔的李星雲,卻發現對方竟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
唰!!!
李星雲的雙眸猛的睜開,燦若星辰,明亮無比。
“星雲!你醒了?!”秦可卿驚喜的喊道,等候了整整七天,她纔等到李星雲從那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甦醒!
“我輩讀書人,雖生如螻蟻,也應有鴻鵠之志!”李星雲豁然一聲,而後緩緩站起身來。
這突兀而來的舉動,讓原本瞭解李星雲在此地靜坐了七天七夜的聖院弟子牽動了心思。
人羣中,桑竹萱聽着李星雲方纔開口所訴說的一句話,有些好奇了。
這位在正心石碑前靜悟七天的儒家妖孽,究竟因何說出那一句話,好像是在反駁所有聖院弟子的正心之路,又好像只是在替他自己打開生路。
秋如意也將目光落在了李星雲的身上,她知道言聖最想要聽得就是李星雲的答案。
言聖在見到李星雲清醒之後,心中那唯有的一線期盼,化作一句話:“靜悟七天,可有所獲?”
“弟子有所悟。”
說完,李星雲擡腳朝着那空白石碑走去。
衆目睽睽之下,他提起筆!
背對着聖院衆弟子,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是我身爲讀書人的路!”
“我輩讀書人,當...”
“爲生民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