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神子的詢問,幽寂沉默了。
他的身形經過五年的溫養,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而白朮,卻還是孩童模樣。
一如謝御當初初見時的樣子。
那個鬼魅般的奇怪的孩童,此刻正拽着謝御的衣袖,烏黑的眼珠子,警惕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男人。
這個男人,讓他很不舒服。
“哥哥,我能忍受蕭玦靠近你,但是這個男人能不能讓他滾?有一個就夠了,怎麼又有一個男人?”
謝御無語了一下,總覺得這話怪怪的。
他摸了摸白朮的頭,轉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幽寂。
“你可真有意思。”
白朮明明這麼想找到自己的兄長,可是他的兄長,卻不敢見他。
幽寂當年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白朮的事?
也許等有機會了,他得逼問一下。
“神子,我先出去了。”
幽寂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白朮。
他不敢。
其實,白朮並非他的親弟弟。
這是他從一隻鬼妖的肚子裏剖出來的孩子,本來是打算拿他來溫養丹藥的。
只要養個十年,白朮就會變成他的一味藥,被他吞進肚子裏。
和他融爲一體。
後來,幽寂推算出,他命中有一死劫,避不開,躲不過。
幽寂看着才十歲的,可憐巴巴看着他的小孩,心裏有了另一個打算。
他要把白朮,變成他的容器。
他不想死。
養着白朮的目的,就是奪了他的舍。
白朮從小到大喫的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丹藥,泡的也算是藥水。
他不知道兄長想要做什麼,白朮只知道,兄長就是他的天,兄長做什麼,都是對的。
白朮在幽寂身邊待了五十年,都是孩童形態。
有部分是藥物的原因,也有幽寂故意的成分。
直到某一天,窩幽寂懷裏的白朮,變成了一個青年。
他的眼裏有了慾念,身體對兄長有了反應。
白朮長大了。
幽寂是被身邊之人蹭醒的。
瑰麗豔絕的臉,讓幽寂有些頭昏目眩。
銀色長髮逶迤鋪散在身後,冷冰冰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磨蹭。
幽寂呼吸一滯,“白朮,你在做什麼?”
“兄長,”白朮的表情有些恍惚,“我的身體好難受,我是要死了嗎?”
幽寂嘆了一口氣,摸了摸白朮的頭髮,“沒事,兄長幫你。”
……
結束之後,白朮的表情都是空白。
可是,真的很舒服。
白朮喜歡上了和兄長的這個遊戲。
然而,兄長好像不太喜歡跟他玩。
很多時候,兄長都在怔怔地看着他,就像是在思考什麼。
白朮不懂,可是他下意識地,不喜歡那種眼神。
就像是,他和兄長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白朮,你該學會一個人生活了。”
某一天,兄長扔了這句話之後,就把他扔在了雪上之巔,只留下白朮一個人在偌大的宮殿。
這是白朮五十年裏,第一次走出這個宮殿。
也是第一次看到日出日落,原來,宮殿外面,是這麼美。
只是過於寒冷了一些。
這一次,白朮也看到了除了兄長之外的,第二個人。
雪山神女塞西兒。
“你就是幽寂的弟弟?”塞西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粒塵埃,“讓人教他規矩。”
幽寂把這人,藏了五十年。
塞西兒對白朮的存在不感興趣,可是幽寂卻爲了躲白朮離開了雪山之巔,那就有意思了。
他們雪山一族有預知的能力,只是每預知一次,便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塞西兒覺得,幽寂肯定是預知到了白朮未來對他的威脅。
其實塞西兒猜錯了,幽寂並沒有預知他和白朮的未來。
他不想,也不敢。
僅僅用三個月的時間,白朮就學會了該知道的所有的東西。
同時,他也知道了兄長爲什麼要躲他。
白朮面無表情地合上門,在深夜離開了宮殿。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白朮就習慣了一直尋找他的兄長。
有時候找到了,可兄長很快就又消失了。
白朮愛上了這個新的遊戲。
只要找到兄長,他就會對自己有求必應。
然後兄長又會在某一天消失。
白朮不想知道兄長在想什麼,他只想什麼時候,把兄長徹底抓住。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在某個午夜,兄長直接找到了他。
白朮很驚喜,他看着兄長,“我們是要回家了嗎?”
這個遊戲,他玩膩了。
在白朮眼裏,那個宮殿,纔是自己的家。
雖然那只是幽寂的住處之一而已。
幽寂看着白朮,認真地道,“嗯,我們回家。”
他能察覺到,自己的大限將至。
可是,他爲什麼下不去手。
白朮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只要他把白朮奪舍了,他的命格就會發生改變。
他會活下來。
命數終究是命數,他沒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幽寂閉上了眼睛,他還是沒辦法對白朮動手。
天命難違。
註定好的一切,是不會被改變的。
“白朮,我們回家。”
幽寂不甘心。
可就算天命難違,他也要放手一搏。
若是他死了,塞西兒不可能會容忍白朮的存在的。
幽寂在最後的時刻,用畢生精力,封印住了白朮。
待白朮醒來之時,便是他們重逢之日。
就算他死了,也會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他們還會相見的。
幽寂沒想到的,他玩不過邪神。
邪神拿捏住了白朮,甚至讓白朮把對他的渴望,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贏不過瘋子。
幽寂咬牙,只能硬着頭皮替邪神辦事。
幸好,一切都勉強算是圓滿。
——
在幽寂離開之後,謝御看着眼前的矮敦子,嫌棄地道,“白朮,你要裝到什麼時候?你的記憶都已經恢復了吧?”
“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白朮討好地抱住了謝御的大腿,“哥哥,你身爲神子,後宮裏只有一人不好吧,只有蕭玦一個,怎麼能滿足得了你呢?不如你把我收了可好?我會努力長高的。”
謝御:“……”
這隻鬼妖,膽子可真大。
都知道自己是誰了,還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我可做不了主,”謝御呵呵兩聲,“不然你跟蕭玦商量商量?如果蕭玦願意,我自然也是沒問題你。”
白朮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就恢復成了乖巧的模樣。
“所以哥哥,其實你也沒那麼在乎蕭玦對嗎?只要他願意,你就同意?”
謝御:“……”
他是這個意思嗎?
白朮眨巴着大眼睛,無辜地道,“我會努力讓蕭玦同意的。”
“白朮你——”謝御無語了,“不然你考慮一下幽寂?”
白朮的表情依然無辜,“我只想要哥哥。”
“你說,你想要什麼。”
蕭玦剛進門,就聽到了白朮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你看,蕭玦這麼兇,一點都不像我,我就從不都不會對哥哥發脾氣,”白朮害怕似地躲在謝御身後,“哥哥救我。”
蕭玦氣急敗壞,“師兄,我都說把這兔崽子扔給白姣帶了,你爲什麼非得要把他留在身邊,我告訴你,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謝御頭疼。
這破事非得要讓他堂堂一邪神解決嗎?
他當然可以把白朮送走。
可是他還需要幽寂幫忙做事,沒了白朮,幽寂不好控制。
可是,白朮分明早就知道幽寂是誰了,爲什麼還——
察覺到哥哥的眼神,白朮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白朮自然認出了他的兄長,可是,他曾經一直追着的人,早就在無窮無盡的等待中,磨掉了耐心和愛意。
他等待的盡頭,是哥哥。
那天,他從無窮無盡的等待中醒來,睜眼看到的人,也是哥哥。
他知道哥哥想用自己來牽制住兄長,他,甘之若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