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既已定下,作爲女侍的曇枝自然要去準備。
她正打算告退離開,就見座上的峯主面露猶疑,對她招了招手。
“等等,”靳白妤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我那幾個徒弟……近日在做什麼?”
自從得知自己穿越到這本黑化徒弟萬人迷師尊的文之後,靳白妤便一直迴避了這個問題。
但剛剛青衫女說到那些已經出發的師兄師姐時,靳白妤突然想到,萬一原主那幾個逆徒也會參加呢?
曇枝眼中露出些許疑惑,靳白妤以往對於這些弟子向來是持放養的態度,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壓根不會多問徒弟們的事兒一句。
自從昨日峯主在店內昏厥過之後,便越來越古怪了。
心下暗自擔憂着靳白妤是不是受打擊過重,曇枝回答的聲音愈發輕柔:“三師兄昨日已經隨其他峯的弟子一同去了凌雲城,四師兄五師兄六師兄……”
曇枝有些緊張地發現,隨着她嘴裏每冒出一句師兄,峯主的臉色就愈發的沉重!
好在她在靳白妤身邊服侍多年,早就習慣了她時而莫名其妙的性子,工作經驗十分富足,竟然硬生生抗住了壓力,嚥了咽口水,繼續說完:
“近月來一直在閉關,大師兄與二師兄幾個月前去了凡間歷練!”
靳白妤微微側過臉,避開曇枝的視線之後,沉痛地閉了閉眼。
壞消息——她已經收了六個徒弟了。
好消息——她才收了六個徒弟。
她當時隨手翻過一遍這本書,對書中的劇情簡介記憶尤深。簡介中清楚的記載着,當她收滿九個徒弟之後,徒弟們就會徹底黑化!
如今還剩下三個名額的時間。
靳白妤沉沉吐出一口氣,她必須在徒弟們黑化之前,將這些逆徒要麼解決,要麼掰正。
想到後一點,靳白妤繼續追問:“那我們的關係呢,我跟徒弟們的關係怎麼樣?”
她脣瓣抽了抽,以保掌握的情況準確,又特意補充:“……沒什麼過分親密的舉動吧?”
……自從收徒以來,峯主二百年中從未關心過這種問題。這會爲何會突然這麼問?!
曇枝心中愈發迷惑,伴隨着迷惑升起的,是她下意識開始思索峯主話語背後的意思。
——峯主昨日剛剛與秋少島主退婚。
——在這個時期,峯主突然關心起了她的幾位弟子。
——劃重點,她還特意問了親密舉動。
曇枝沉吟片刻……
恍然大悟!
作爲一個貼心的女司,自是該急峯主所急,慮峯主所慮。曇枝如今已然明瞭靳白妤背後之意,心下自然不會再有半分疑慮。
她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道:“峯主不必擔憂,幾位師兄對您向來喜愛有加,只要您想……想必幾位師兄不會有意見的。”
靳白妤:“……”
她神奇的明白了曇枝暗示的意思。
雖然她該死的、一丁點都不想明白。
她緩緩閉上眼。
看這侍女的態度,恐怕原主與幾個徒弟之間的……曖昧已經開始滋生,甚至說不定幾個徒弟們私下早就對原主起了心思。
不,不應該說是徒弟們,應該說——逆徒。
他們已然進入了逆徒階段。
還好她暫時不用面對這六個逆徒,只需要面對一個。
靳白妤徐徐吐出一口氣,多年來習慣性繃起的社恐臉色讓她能在任何時候都將自己的心思控制在冷淡空白的表情中,她緩緩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
饒是她定力再強,對這種天崩開局也會忍不住想來上兩句國粹。
——
曇枝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關上房門。
劍峯的規矩,白日峯主殿外不需要守門。此時那個青年弟子已經離開,只剩下少年還留在門外打轉。
一見曇枝出來,少年立刻兩眼放光地湊了上去。
“曇枝姐姐,峯主心情怎麼樣?需要我進去安慰安慰她嗎?我可會安慰人了!”
曇枝憐憫地看他一眼,心道你已經晚了,峯主已經有安慰她的人選了。
她對少年道:“你去摘星院一趟,讓他們速速聯繫大師兄,就說峯主希望他早日歸來。對了,記得告訴大師兄,峯主剛被退了婚,此刻正傷心着呢。”
劍峯大師兄,靳白妤的大弟子,大名喚作梵雲淨。
曇枝瞭然地想:峯主果然手段高明,解決了厭煩的未婚夫,恢復名義上的單身,再利用這事來跟雲淨師兄賣慘,引起他的同情和憐惜,還能借此與其親近一番,讓雲淨師兄明白她對他的她對他的思戀。
高。
不愧是峯主。真高!
——
劍峯素來講究效率,做事堪稱雷厲風行。
靳白妤說了出發,當下不過半個時辰,車隊便已整裝待發。
長生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出門自然少不了排場,當靳白妤站在那一排排雪白的、比華麗的車駕還大的飛鳥面前時,才真正恍惚有了中修仙的感覺。
天將擦黑時,他們趕到了目的地,潔白龐大的雲鳥羽翼輕振,緩緩斂翅,輕盈地落在了一處修葺古樸大氣的高臺之上。
此時天色晦暗,羣星未醒,周遭並不清晰,只看到下方站着兩個提了燈盞的人,一見飛鳥站穩,便趕忙迎了上來。
是長生宗的弟子,在此處待命迎接他們。
因着此次須彌祕境是在凌雲城區域內發現的,商討大會的主承辦方便是凌雲城依附的見月宗。靳白妤修爲雖不高,但身份尊貴,按理本該是凌雲城的城主親自來迎接她。
但……咳咳,這位城主曾經也跟她有些關係,還是前身單方面纏着人家的那種。
其他宗門的弟子大都也對這位出了名的廢物女修避如蛇蠍,以至於這會兒接她們的只有空落落這麼兩個人。
靳白妤對此全然不知情。
她一路跟着弟子們到了他們宗門落腳之處,拒絕了與長生宗衆人會面的安排,隨便找了個身體疲憊的藉口便孤身去了自己的小院。
關上房門,周遭萬籟俱寂,彷彿所有的一切都隨之遠去一般,她長舒了一口氣。
不管什麼逆徒還是修羅場,都等明天再想吧,她現在只想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腕間突然一陣發燙。
馬甲那邊又不消停了。
自覺自己打了雙份工還沒工資的靳白妤微微皺眉,薅起袖子,便見手腕上那團上次看過的花枝已然展開。
不過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花只開了一朵。
正這當,屋內似有一道微風掠過,桌上放着的琉璃鏡面上蕩起一絲波紋。
波紋逐漸漾開,映出一個斜躺在榻上、只有寥寥輕紗遮身,一舉一動都活色生香的女人。
女人望向她這邊,露出一抹充滿魅惑與惡意的笑。
她嬌滴滴道:“小歡喜,昨日的會後心得你寫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