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須彌境的皆各有所圖,月影之下,有人穿梭於重重山林之間,尋找所需的寶物;有人忙着殺人奪寶,血色侵染了月光;亦有人被境中妖獸所追逐,疲於奔命……
唯有靠近境邊緣處一隅,此時格外靜謐。
甚至充滿煙火氣息。
橘黃色的火光隨風飄搖,光芒在五個崽崽的小臉上閃爍。
他們胖乎乎的小手裏各捧着一個跟他們半個小臉那麼大的小碗,喝的極爲認真。
邊上,靳白妤也端着一個小碗,一口乾完一碗湯,輕輕砸了咂嘴。
別說,這修真界的魚還真是不一般。
一丁點魚腥味都沒有嚐到,只有鮮美至極的味道融入肺腑,一口下去,只覺渾身舒暢。
茶茶給她解釋說,是因爲這種魚吸收潭底氤氳的靈氣而生,喫的是靈氣,等於魚也是靈氣凝聚而成的。
故而味道十分出衆。
這樣的美味,哪怕在祕境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和寶物。
靳白妤喝完一碗,看一眼鍋裏。
李越來的時候帶了兩個煉丹器材,一個小丹爐,另一個就是被靳白妤借來的這個丹鼎。
丹鼎容量不小,鍋裏還剩了三分之一的湯。
靳白妤想了想,又給自己盛了半碗。
剩下的就留給小崽子們喝吧。
茶茶看得到喝不到,十分怨念,嘟嘟囔囔:“用不着給他們留,這魚中蘊含的靈氣極濃稠,他們的修爲和小身板吸收不了多少——咳咳,你找個藉口收起來,等會找個地方讓我喝唄。”
‘你一個系統還能喝魚湯?’靳白妤在意識海中回。
“瞧你說的,我怎麼就不能喝魚湯啦,”茶茶一聽這話,更不高興了,但它又惹不起靳白妤,只好委委屈屈地控訴,“你是打工人,我也是打工統啊,都是打工的憑什麼你能喝我不能喝。”
‘故意混淆我的意思這招在我這裏沒用,’靳白妤根本不喫它這套,直擊中心,‘你喝了會有什麼作用?能幫你升級麼?’
茶茶:“……不能。”
靳白妤輕嗤一聲,不再搭理它。
不過它說的倒是完全沒錯。
崽崽之中,只有李越和鍾子雪、金多多三人喝完了一碗湯,剩下的趙進和鍾子棲全都剩了一點。
他們原是不想剩下的,小臉都憋得通紅了還在努力一小口一小口的往下喝。
還是靳白妤將他們手中的小碗拿了下來,淡淡道:“喝不下就別喝了。”
鍾子棲和趙進的小臉蛋兒更紅了,訥訥道:“師叔祖,我們不是喝不下去,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很喜歡,這魚湯簡直就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魚湯啦!但是——”
“不用解釋了,”靳白妤擡手虛虛一按,他們立刻乖乖地息了聲,“去修煉打坐,爭取下次能喝更多的湯。”
兩個崽眼睛一亮,乖乖地坐到一邊,另外三個崽崽早在放下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打坐修煉了。
暖黃的火堆邊只剩下靳白妤和原長戚這兩個清醒的人。
靳白妤琢磨着那剩下百分之十的進度,偏頭,藉着火光看向原長戚。
猶如爲他打上了一層光。
靳白妤視線不自覺落在了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上,魔尊的睫毛長得真的很好看,雖然修真界美人衆多,各種各樣的美人和無死角的美人也比比皆是。
長睫毛的更不必說,單從靳白妤醒來算起,她看到的人裏,十個有至少五個都是漆黑濃密的睫毛。
但似原長戚這般從眼簾處就向上捲起完美弧度的睫毛,還是十分罕見。
看着看着,靳白妤就不自覺地在心中默數起來。
一根、兩根、三根……
被她細細盯視着的眸子突然一顫,打亂了靳白妤默數的節奏。
她有點不高興地輕嘖一聲,擡起眼,正好對上原長戚淡淡望過來的目光。
靳白妤:“……”哦豁,思緒抽離的太遙遠,一時間忘記盯着的人是誰了。
原長戚眉間閃過一縷煩躁,偏還壓着眉峯,問她:“你盯着我看作什麼?”問完,又好像後悔自己問了這樣一句話似得,殷紅的脣瓣抿了抿。
靳白妤自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在想什麼,也不可能告訴他數睫毛這睫毛這事。
這種事聽起來多少有點癡漢。
於是她乾脆理直氣壯地反問回去:“你是我的未婚夫,憑什麼不能看?”
原長戚那張好看的臉上明晃晃地閃過一抹不高興的情緒,他極少這樣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看的靳白妤心頭一跳。
下意識就連帶起了他的身份。
糟糕。
她這語氣乍一聽起來,倒像是將魔尊視爲她的所有物似得。
有點過於霸道和囂張了。
摸老虎爪子是要注意分寸的。
可不能把人摸毛了。
靳白妤連忙又收斂起些許囂張,抿脣露出一個含羞帶怯的淺笑:“你也可以看我的,無論你怎麼看……我都不會生氣。”.
原長戚:“……”
他驀地冷哼一聲,別開臉,從靳白妤這個側邊看過去,似乎臉色更加難看了。
靳白妤:“……”果然是神經病,永遠摸不透他腦子裏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一串嘶啞的咳嗽聲從一邊響起。
靳白妤循聲望去。
那個被崽崽們從深潭邊上拉起來的男人終於有了動靜,他嗆咳着睜開眼,腦袋無力地左右看了看。
那個角度並不能看到周圍的人。
於是他稍稍擡起點身子——這個過程大概用了四五分鐘,他一直在咳嗽,導致他的行動十分緩慢。
靳白妤原是不打算管這人的。
然而一直默默端着大碗喝湯的原長戚突然擡起臉來,一臉正氣地對她道:
“妤妤,我知道你們長生宗要求弟子出門在外,要行俠仗義,多多爲善,你身爲峯主,必然更是宅心仁厚,熱愛助人。沒關係的,我能理解,你不必爲了我壓抑自己的善良,想幫他就去幫吧,我胸懷大度,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
說着,還溫柔一笑,真像他話裏那般,大方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