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得去坤寧宮一趟。”榮妃道。

    默言嚇得攔住榮妃:“娘娘不能去。”

    榮妃怔了怔:“爲何?你不也說是兩條人命嗎?”

    “娘娘都知道了,皇后娘娘乃後宮之主,能不知道嗎?”默言道。

    榮妃頓住:“可也不能見死不救啊,那張貴人,才十八歲……”

    “娘娘,您這會子去見皇后娘娘,就是逼她管這事兒,既得罪了她,也得罪了蕭貴妃,兩邊都不討好,皇后若想救張貴人,定會派太醫過去,若不想救,您去了也沒用。”默言道。

    望着眼前二十芳華絕美女子,比自己小了近十歲,卻能說出如此冷漠理智的話來。

    當年爲情不及毀閨名勇敢出走私逃的是她嗎?

    “這是腰牌,你離宮去吧。”榮妃讓宮女拿出宮令牌給默言。

    “娘娘……”默言嘆了口氣:“娘娘真心要救張貴人嗎?”

    榮妃眼眶泛紅:“本宮進宮有十三年來,頭一回見有嬪妃懷孕,你不知後宮寂寞,有個孩子也能熱鬧點。”

    “您可知悉那張貴人?與她有交情?”

    榮妃搖頭:“在這金碧輝煌的墳墓裏,敢與誰去交心?不過點頭識得罷了。”

    “您帶妾過去吧,妾能救。”默言道。

    榮妃眼睛瞬時一亮:“是了,本宮都忘了,母親說你是懂醫的,還救了伊氏,走,快隨我來。”

    說着便拉着默言的手走。

    張貴妃住處離長春宮果然不遠,她在淑妃的朝陽宮偏殿住着,淑妃年近四十,早息了爭寵的心,成日成齋唸佛不管俗事,這會子也在殿中急得團團轉。

    見榮妃來了忙迎出來,也不待榮妃行禮拉住她的手道:“妹妹可算來了,太醫呢?”

    榮妃搖頭:“張貴人如何了?情況緊急?”

    “你沒請太醫來?”淑妃很失望,一個勁往榮妃後頭看:“特地讓人送信你,想着你能有辦法請來太醫。”

    榮妃苦笑道:“娘娘還有長公主,本宮可是孑然一身,娘娘請不來的人,本宮也沒法子。”

    偏殿裏一盆盆血水端出來,宮女進進出出一臉慌張。

    好在來時有準備,帶了藥箱。

    榮妃正要向淑妃解釋,默言道:“妾能進去了麼?”

    淑妃皺眉:“她是何人?宮外的?”

    榮妃正要回答,默言向淑妃一禮道:“妾是醫女,能接生。”

    淑妃大喜:“那你快去吧,需要什麼儘管說,本宮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默言進了產房,張貴妃個子小,盆骨窄,開了五指,孩子頭太大仍沒法生下來,胎位倒正,產婦身體羸弱沒力氣,又兼大出血,孩子憋久了胎心快聽不到了。

    產房裏只有個年紀稍大的宮女有經驗,其他宮女都急得一頭汗不知如何是好,默言進去後,條理分明地吩咐她們,因着有榮妃和淑妃跟前的大宮女押陣,無人敢不聽。

    產房外,淑、榮二妃坐立難安,不時地望着偏殿,淑妃道:“算了,咱們急也沒用,進殿裏坐坐喝杯茶吧。”

    暖殿裏,淑妃好奇地問:“這醫女從哪找來的?從未見過,靠譜嗎?”

    榮妃心裏也沒底,苦笑道:“本宮也不知道靠不靠譜,她自個說能救,若有太醫在,又怎麼會用她,唉,死馬當活馬醫吧,菩薩保佑母子平安。”

    淑妃越發失望難受:“瞧那模樣不到十七八,小丫頭片子一個,便是懂點醫術,又有多能耐?自個都是個沒生過的……”

    榮妃也嘆氣:“姐姐您說,這麼大的事,皇后會沒得信?怎麼着也是皇上的骨血……就由着貴妃一手遮天嗎?”

    淑妃嚇得臉色發白,擺手道:“妹妹快莫亂說,皇后有皇后的考量,貴妃也有貴妃的道理,咱們別摻合。”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榮妃感覺比平素難熬百倍,偏殿越來越沒動靜,默言進去半個時辰了,一時坐不住站起來往外走。

    淑妃忙攔住:“妹妹要做什麼?”

    “我瞧着急啊,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先前還聽到叫聲呢,還是去請太醫吧,頂多挨罰就是。”榮妃道。

    “妹妹!”淑妃嘆口氣道:“道:“再等等吧,別怪本宮話不好聽,你便是去了,又有哪個太醫敢來?”

    榮妃頓坐下來,眼神晦黯灰敗:“都說貴妃賢良,寵冠六宮卻從不恃寵而驕,待下和氣,呵呵,專寵好醋不算恃寵而驕嗎?咱們都是皇上的妃子,憑什麼皇上只是她一人的?難得張貴妃得了寵有了孩子,就該死嗎?”

    “妹妹在本宮這裏發發勞騷就罷了,出了這個門,可千萬莫要再說,隔牆有耳啊。”淑妃勸道。

    偏殿傳來啼苦聲,雖然細弱,二妃卻象渾身打了雞血一樣激動,同時站起來往外奔。

    宮女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過來:“娘娘,娘娘,生了,生了,是位皇子。”

    淑妃和榮妃齊齊過去,孩子在宮女的臂彎裏,小臉皺得跟個小老頭似的,眼睛也緊閉着,榮妃伸手抱過來,小傢伙張口就哭,榮妃嚇一跳,忙塞回宮女手裏。

    淑妃笑道:“你這樣抱他不舒服,得這樣,頭髮臂彎裏,這隻手託着他的小屁屁。”說罷熟練地抱過去。

    二妃寶貝得不得了,一時吩咐找奶嬤,又說要迷湯喂,滿心滿眼都是喜悅。

    張貴人緊握着默言的手,空洞的眼神無力地望着默言,嘴張了張,卻發不出半個字,她失血過多,生這個孩子耗盡了她全部力氣,幾乎油盡燈枯。

    “孩子很好,是位皇子。”默言鼻尖酸澀難忍,若果救治及時,不會到這個地步,才十七八歲呀,放在現代,正是上高中的年紀,還是爸媽心頭肉掌中寶,可她卻……

    張貴人仍顯稚嫩的臉沒了血色,聞言眼中終於有了光,脣角微漾,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很快隱去,兩行清淚無聲滑落,殷殷地望着默言。

    “放心吧,淑妃和榮妃娘娘都是心善之人,她們會善待小皇子的。”默言硬着頭皮安慰,這些沒有營養又不能作數的話,自己說得都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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