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坤寧宮外站着,夜霜染白了她的鬢髮,一夜白頭,大宮女勸了許久,她不聽,就站在殿下望着上書房的方向,第二天高燒不退,太醫穿梭一樣來來去去,沒以讓皇后退燒,聽說燒糊塗了,口中一直喊着要見皇上,但一直到晚上,皇上也沒去,皇后病得脫了相,不僅一夜白頭,還瘦骨相分明,太子不忍,親自侍疾,第三天早上,皇后的燒總算是退了,立即召柱國公夫人進宮,也不知與章夫人說了什麼,章夫人回府就喝了藥自盡,幸好營救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
而祈老國舅也同蕭太傅一樣,稱病在家,不再上朝,皇后的兄長祈國舅自請去守太祖陵園,官秩品級未變,但免去了實職,守陵三年。
太子待皇后病情有所好轉後,就去了相國寺還願,沐浴齋戒,喫齋唸佛一個月。
冷盛昱向皇帝請旨,離開京城去封地,十年不回京城,皇帝大怒未允,命他去嶽山書院好好讀書,來年讓他同一般士子一樣參加科考,如若未能進頭榜,那就再去讀三年書,直到他能憑自己的本事考中進士爲止。
祈家與蕭家早有鬥爭,都想捧自家外甥上位,但皇儲這種極燙手的稱號,一旦定下來,就能一勞永逸,總有人覬覦,不過是坐蹺蹺板,你下我上,你又將我壓下,你再上,這麼多年來,一直各有勝負,而這回,似乎兩邊都沒討好,黃文斌報復祈家,蕭三牽扯其中,很難讓人不懷疑,蕭家是這樁針對太子及其背後祈家的陰謀,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誰也不能耐蕭家何如。
只是皇帝對蕭家,似乎沒有以往恩寵了,哪怕蕭貴妃,也被冷落了起來。
最近皇帝常出入長春宮,性子魯直又與世無爭的榮妃突然受寵起來,讓衆人跌破了眼鏡。
蕭貴妃心情低落,以往愛熱鬧,每月都會招戲班子進宮唱戲,閒時會在詡坤宮自己唱,她唱的貴妃醉酒比喜樂班的頭牌還金硯秋還要聽,連皇上也愛聽她唱幾段。
可最近,戲也不唱了,天天在宮裏看書,有時會獨自在窗間彈琴。
往素還喜歡在園子裏逛,自個兒動手修修花枝,現在連宮門都不出了,宮裏的氣氛一下了緊張沉悶起來,幾個年輕點的宮嬪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出門,天天窩在自個兒的殿裏發呆,生怕出來撞了那位貴主子的黴頭。
知言天天陪着默言,默言情緒欠佳,知言也不問,只是每日與她聊小時候的事,默言記得的不多,畢竟那是原身的記憶,她雖繼承,有些事情有意無意的遺忘,畢竟腦子只這麼大的容量,要裝下兩世的記憶,太麻煩,所以有些她認爲並不太重要的,就不那麼用心記,久而久之就遺忘了。
知言以爲她心不在焉,就不再聊小時候的事,又不知聊什麼,很想逗姐姐開心,卻發現自己很沒用,一時也心情低落,默言卻以爲她是爲了婚事,勸道:“你莫急,就算婚事成了,成親也還要些時日,只要沒定下來,就還有機會,我會幫你的。”
默言大喜:“好啊,我正愁呢,我的女紅是真的不行,就算有心做了,你姐夫也未必敢穿出去。”
“姐姐的女紅……是我們姐妹中最好的,怎麼……不會了?”
默言愣住,穿來的時間長了,早就適應了環境,就失了防備,忘形了。
“我……”
“姐姐的醫術也很奇怪,以前你可是連草藥都認不清呢,如何會醫?真是奇怪。”知言道。
默言尋思想個什麼理由唬弄過去,知言又道:“難不成,你是遇到了神仙,將你的女紅技藝換成了醫術?”
“嗯,一定是的,要不然,怎麼都說不能,姐,你遇到的神仙長什麼樣兒?可還記得?”默言還不知如何回答,知言自言自語的幫她圓了。
默言愣愣地望着她。
知言噗呲一笑:“不說啦,反正我知道你是我二姐姐就是,會醫術可比會女紅強多了,天底下會女紅的女子多了去了,會醫術的,卻只我二姐姐,我很爲有你這樣的姐姐而驕傲。”
知言就是個小可人,貼心又善良。
程明秀端着一碗餃子進來:“你們兩姐你們兩姐妹聊什麼呢?喫餃子。”
默言正餓着,卻詫異道:“這些事,怎麼是你……”
“我又不是什麼大小姐,就是你的貼身侍衛,服侍你也是應該的,這些事,爲何不能是我?”
默言嗔她一眼:“各司其職,你只保護我的安全,把這些差事都擔了,是想讓春喜和小香兒失業嗎?”
“會嗎?春喜不是正忙着爲你做喜服嗎?小香兒正爲阿頌做鞋呢,那兩位昨夜點燈熬油到子時,你怎麼好意思一大早讓她們服侍?”
默言難得臉紅:“人家忙嘛,再說她們兩個也很樂意啊,我會給工錢的。”
用過早飯,默言要去給侯夫人換藥,知言無聊,也跟着一道,走到月洞門,遇見秦孝玉,他正匆匆出門,見到默言,退到一邊,垂首讓路。
對於他的守禮疏離,默言求之不得,她是就要成親的人了,不該與外男有瓜葛牽扯。
默言回了一禮,知言跟着福了一福。
秦孝玉走後,知言異常安靜。
一路無話到了梧桐院,默言心中有事,沒怎麼在意知言的情緒。
有默言的悉心照料,侯夫人的傷總算有所好轉,趙媽媽燒了湯藥來,默言親自爲侯夫人清洗,傷口正在好轉,奇癢難耐,用熱湯洗更難受,侯夫人也強忍着,一言不發。
洗完後,默言給她上藥,藥膏子清涼舒服,侯夫人的癢痛感鬆緩許多:“你……爲何突然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