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貴人有親密關係,又常出入後宮,與孩子的血型又一致的,這幾個條件全都符,不是蕭清遠又是誰?朕待他天恩地厚,此賊如此大膽妄爲,朕絕不能再忍!”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蕭太傅也知無力迴天,就算有錯漏,有疑點,沒有人敢爲蕭家說情。

    蕭太傅當場暈厥,蕭家除逃逸的蕭清遠,其他男子全都關入詔入。

    皇帝將蕭家定爲謀反,下海捕令捉拿潛逃的蕭清遠。

    衆官員退散後,皇帝揉了揉眉心,連日勞心勞力,很疲倦,歲月不饒人啊,平素這個時候,貴妃會悄悄進來,爲他逞上一碗甜湯,看着他全部喝下,再爲他揭肩揉背,消除疲勞。

    早在推行新政前,皇帝就有意動蕭肖,之所以一直沒行動,就是想看蕭家人對新政的態度,蕭家果然成了最大的阻力。

    皇帝對蕭家是一步步來的,先是對貴妃獨寵,又放權,讓蕭太傅在朝中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然後提拔蕭家後生,讓蕭家失去戒備,行事越來越囂張跋扈,甚至到了私底下制龍袍穿龍袍的地步,許多地方官員與士兵不知皇上,只知蕭家!

    結堂營私,鬻寵擅權,欲圖謀權篡位。

    皇帝起於微末,是先帝爺最不受寵的皇子,蕭家眼光獨特,選定了這個看似最文弱又最沉穩的皇子,扶他上位,如果蕭家能適可而止,知進退的話,皇帝當然願意保蕭家幾世榮華,只可惜,人心總是不容易滿足,得壟望蜀,所以,權力如果沒有放進寵子裏,任其肆意囂張,最後害的只能是自己。

    但對蕭貴妃,皇帝是有真感情的。

    少女時的蕭貴妃就已經憑美貌與聰慧冠絕京城,皇帝的幾位有權勢的兄弟都心儀於她,那時蕭家還對皇帝這個不起眼的皇子不看重,蕭貴妃卻喜歡這個最老實但小又易害羞的皇子。

    蕭家當年是打定主意要讓蕭貴妃當太子妃的。

    可她執意不肯,只差沒與皇帝私奔了。

    二十多年過去,皇帝偶爾還會想起,蕭貴妃回眸一笑時的柔情、自己那一瞬的心動。

    她從不參與黨、爭,也不愛宮鬥,昱兒未出生之前,她一心都在皇帝身上,她就是個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

    皇帝已經很久沒去詡坤宮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其實還是偷偷去見過兩回的,只是躲在暗處,透過窗,看那雖然已到中年,卻仍有少女幼態,集美貌溫麗柔媚一於身的人,其實,再美的外表也只是皮相,皇帝愛極與她在一起時的輕鬆和自在,她不愛談朝政,也不愛管國事,愛花愛草愛音樂,還愛詩文,有時還會拉着他一道洗手做羹湯,只有和她在一起時,皇帝才感覺自己有煙火氣,有民間夫妻間那種平淡和美。

    這麼多年,與朝臣鬥,與皇宮鬥,皇帝早不是當年羞澀又溫柔的少年郎,沾染了一身陰謀習氣,看什麼都會用懷疑的目光。

    而蕭貴妃沒變,她還是她,那顆心,還是純淨而又簡單的。

    他曾發誓,要寵她愛她一世,讓她永遠無憂無慮做他的愛妃。

    可現在,他要滅蕭家。

    殺她的父兄親人。

    她人前沒表露什麼,人後一個人躲在暗處偷偷抹淚。

    皇帝難過,心疼,但不愧疚。

    蕭家必須除,否則會是冷氏皇朝的心腹大患。

    如何終於大患已除,皇帝心中卻沒有半點欣慰與輕鬆,反而越發惆悵。

    腳步輕盈,暗香浮動,皇帝猛然回頭,蕭貴妃輕袍緩帶,雲鬟鬆解,黑髮如瀑,香肩半露,手持食盒,正是他最愛的甜湯。

    “皇上——”

    嬌聲依舊,皇帝卻不敢出聲,是夢境嗎?還是幻覺,太想念的原故?

    皇帝揉了揉雙眼:“玉瑤——”

    “可餓了?燉了兩個時辰,綿爛入味,正好養胃。”蕭貴妃呈上甜湯,紅脣嘟起,輕輕吹拂着熱氣。

    “玉瑤,真是你?”

    蕭貴妃嗔他一眼:“莫非皇上想的是旁人?”

    說罷放下湯碗,就要離去。

    “玉瑤——”皇帝將人攬入懷上,溫香柔軟,正是他的玉瑤:“真是你呀,朕還以爲……你不會再見朕了。”

    蕭貴妃眸中淚水盈盈,擡手輕撫皇帝的下巴:“爲什麼不見?你是我的夫君啊,難道因爲外人,要從此反目成仇麼?”

    ;“外人?”皇帝欣喜若狂:“玉瑤,你……你真這麼想?”

    “臣妾嫁給皇上,就是冷家人,詡兒是臣妾與皇上的兒子,咱們纔是一家的,臣妾的父母……他們做錯事,本該擔罪,臣妾……無話可說,但血濃於水,皇上得允許臣妾傷心難過……”

    “應允,當然應允,是朕不好。”

    蕭貴妃以指封住皇上的脣:“您是皇上,您所思所想都是爲大梁朝,您沒有錯,錯提是不知饜足的父兄,臣妾沒少勸,也沒少擔憂焦慮,可他們不聽,非要往死路上走,臣妾救不回來,痛心疾首!”

    貴妃淚如雨下,心如刀絞。

    皇帝心疼得不得了,不停爲她撫背:“玉瑤,朕……朕仍覺對不住你。”

    貴妃搖頭:“臣妾不怪皇上,真的不怪,皇上心中比臣妾更難過,您去看臣妾,臣妾都知道,只是……只是……”

    “朕明白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玉瑤,你是最通情達理又明事非的,朕有你,是上天給的恩賜。”皇帝感慨道。

    “不說了,給臣妾點時間,臣妾會從悲傷中走出來的,臣妾……以後就只有皇上和昱兒兩個親人了,臣妾求皇上……許妾每年去給父母親人上一柱香……”

    她已泣不成聲,沒有半句怨恨。

    皇帝比她更難過:“不,朕……朕下特旨,赦免蕭老夫人……”

    貴妃睜大眼睛:“真的嗎?皇上您真的能赦免玉瑤的孃親?”

    皇帝點頭:“是,只是……要剝去一切封號,貶爲庶民。”

    貴妃搖頭道:“沒關係,已經很好了,父兄做的那些事,母親並不知情,母親向來敦厚溫良,只管內宅中事……”

    “十歲以下孩童都赦免。”皇帝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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