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沒有如何回到家裏的記憶。

    到了醫院之後,只覺得這裏好像是另外一個戰場。鮮血四濺、斷肢到處都可以看見,沒有人有時間可以理會他所揹着的薛凱騎。

    “誰來......”他忍不住喃喃唸着:“誰來救救凱騎......誰來幫幫我!”

    “走開!”一個手腕不斷噴着血的男人撞開他:“我這邊比較嚴重,讓我先看醫生!”

    一瞬間他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被打飛出去了。周圍一口氣安靜了下來,全部的人都恐懼的望着他。

    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出手。

    “......夠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同時他的肩膀傳來輕柔的觸感。

    “我們回去吧。”那個聲音說着。

    “回去?”他茫然的回答那個聲音。“可是,凱騎......”

    “我會想辦法的。”

    溫熱柔軟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他像是人偶一樣愣愣的跟着那個小小的手。

    跟隨着,跟隨着。

    那手充滿着弱小卻溫柔的力量,讓他感覺非常安心。

    回到了家裏。

    那聲音輕柔地下着指令。

    “幫我準備熱水。”

    “把我放在地上”

    “針線盒跟急救箱。”

    “失戀的感覺之前留下來的那本咒語書借我一下。”

    “預備,一、二、三......”

    他盲目的跟隨着那個聲音的指示。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薛凱騎原本虛弱的呼吸聲已經變成了勻稱綿長的呼吸聲,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她的右手肘被厚厚的繃帶包住,血液已經停止流出了。

    “‘人類可以使用的魔法’雖然效力遠遠不如本尊,但要處理傷口的話還是綽綽有餘。”

    帶他回到家的那個人緩緩說着:“基本上魔法本來就是指‘模仿魔族的法術’,以人類之身行使魔法無論如何都會是膺品。但是膺品只要能夠適當組合,就能達到不輸給本尊的效果。”

    麗娜緩緩笑着說。

    “謝謝你......麗娜。”

    他嘶啞的說着:“我......”

    “不客氣,咕鯤先生。”

    聽見麗娜的發言,他忍不住瞪大眼睛。

    麗娜本來應該還把他當成無忌老師的纔對。

    “你……”

    “嗯,其實不久前就已經清醒了。”麗娜有些不好意思的的搔搔臉頰:“只是你跟薛凱騎那幾天似乎很忙,找不到時機說。”

    “你都已經知道了嗎?”

    他吞着口水問。

    “嗯,全都想起來了。”麗娜緩緩的說着:“包含那兩年中發生的事情、語燕附身期間發生的事情,還有被你拯救的事情。”

    “拯救你的不是我。”他立刻說:“那只是陰錯陽差,我原本打算要殺死你的。”

    他握緊拳頭說着。

    不是他辦到的,他根本什麼都辦不到。隨波逐流,盲目的跟隨着別人,作出許多後悔莫及的行爲。

    “你知道嗎?”麗娜緩緩說着:“爲什麼我會喜歡無忌老師?”

    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麗娜。

    “我……討厭打架。”麗娜望着昏迷的薛凱騎說:

    “雖然被一些看起來很可怕的專家說他擁有魔法才能,但我根本不想要成爲勇者實習生。就算拿到魔族武器也幾乎沒有啓動過,每天都懶散度過。

    有一次,我和雷婷一起被派駐到偏遠的國外。我認爲這是一個好機會,那邊監督他們的人都很隨便,我認爲那是唯一逃走的機會。我當時手上拿着人面咕咕雞的魔族武器,可以輕易消除非魔法人士的記憶。”

    他腦子裏想起侵入麗娜回憶的那些畫面。

    “然而我卻不小心闖入了翡翠宮。”麗娜接着說。

    “欸……”

    “然後就看見無忌老師正在看a片。”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喜歡上無忌老師……不對不對!”他忍不住大聲吐槽:“爲什麼會看到那個帥大叔看a片的畫面啊!”

    “順帶一提,是女學生類型的片喔。”

    麗娜一本正經的補充。

    “作爲老師這已經是社會性死亡了吧!”

    雖然他是男人也可以理解啦,但是老師未免太倒黴了吧!話說回來最強無敵的翡翠宮沒有門和鎖嗎?

    麗娜輕輕一笑,雙手輕柔的包覆住他的手掌。“老師對着想要逃走的他說‘要逃去哪裏都無所謂。’”麗娜就像是個慈祥的老奶奶那樣對他說着:“沒有非得要做的事情,最後人都免不了一死,爲了誰而去活你的人生,絕對會讓你後悔的。”

    “……”

    “那麼,你還想要和荷包蛋戰鬥嗎?”

    聽見麗娜的話語,他渾身僵硬。

    被荷包蛋右手碰到的地方仍然冰涼無比,他舉起右手用力握緊,卻無法聚集任何鮮血魔法的力量。

    僅僅一瞬間的碰觸,就將他努力的成果奪走了。

    “……如果我說我不想打的話,你會瞧不起我嗎?”

    他低着頭問。

    “不會。”麗娜用手掌覆蓋他的拳頭說:“想要活下去,這樣的想法有什麼好瞧不起的?”

    我絕對不會瞧不起你。

    聽見麗娜這樣說,他一瞬間感覺快要哭出來了。

    曾經他以爲他有機會成爲特別的人物。

    被選上的魔王末裔,像是輕小說龍傲天主角一樣的存在。

    但是他錯了,他根本沒有改變。

    他還是那個脆弱的、長不大的小孩子。

    ‘這一次的地震死傷最少超過一千人以上。’

    以新聞的主播聲音作爲背景音,牀上的薛凱騎緩緩坐起身。她恍然的望着自己消失的右肘以下。

    他甚至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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