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百上千的紫黑色蝴蝶翩翩飛舞,在夜幕及大雨的掩護下,光憑肉眼完全無法看清楚,不過數分鐘的時間,兩袋種子就已經被蝴蝶們搬運完成,三人身邊只剩下零星幾隻身體較虛弱地蝴蝶緩慢爬行。

    “巫女大人,種子已經散播完成。”

    “辛苦你們,那就開始了!”棉兒的聲音透過讀心術傳給三人,牧娜在聽見指示後隨即發動雙翔之刃離開前線,留下艾鯤與女僧兵坐在原地淋雨。

    “糹之加護──助生。”

    在棉兒詠唱完的瞬間,艾鯤感覺自己的靈魂像被抽空似的,身體不自覺發出一陣寒顫,彷彿有條鐵絲卡在傷口裏,一股強大的力量不停往外拉扯,被向前拉而倒趴在地的艾鯤,只見自己的鮮血不停涌出,朝着石像人大軍緩緩流去。

    艾鯤身旁的女僧依然維持着坐姿,但從她痛苦的表情可以判斷應該也不好受,艾鯤嚥了嚥口水,經歷過無數次死亡的他非常明白,如果這個術式不停下來,兩人的性命都會就此犧牲,他自己可以復活是無所謂,但女僧的命可只有一條!

    “等、等一下……”

    艾鯤正想開口制止女僧,然而菈蜜兒的聲音卻率先打斷了他:“不要說話,這不是你能介入的場合。”

    菈蜜兒的聲音如同卡在喉間的異物般,讓艾鯤硬生生把原本想講的話給吞下去,生命能量快速流失帶來的疲憊感,讓他不想耗費太多精力在爭執上,於是便深吸一口氣,試着讓自己保持平靜。

    戰爭必定有人犧牲,隨意批判他人的信念,等於踐踏對方的覺悟,此乃大忌,艾鯤雖然不太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下意識也認爲自己確實還不夠格發話。

    兩人體內血液成爲血獻蓮的養分,在龐大巫力加護下,原本應在和煦日光照耀下才能生長的植物,無視惡劣氣溫及雨勢,錯綜複雜的盤根深深扎入石像人關節接縫之中,藤蔓沿着石像人身體向上攀爬,逐漸纏繞它們全身。

    石像人並非生物,因此體內不具有神經系統,其感官對外界刺激較爲遲鈍,因此未能及早發現,待它們反應過來時,全身早已被藤蔓纏繞,巨大石手拉扯着藤本植物,然而已被注入巫力的血獻蓮,枝葉如同具有延展性的鐵絲般,非常堅韌難以破壞。

    隨着艾鯤與女僧的體力逐漸減少,血獻蓮的花朵愈發鮮豔,在石像人身上開出一朵朵粉紅色蓮花,石像人的關節被無數蔓根捆綁住難以動彈,石牆般的部隊也因此停下了腳步。

    石像大軍停止前行,貪婪的血獻蓮卻沒有停止生長,牠們持續汲取巫力,直到將艾鯤與女僧身上的血液全數抽乾爲止。

    在生命緩慢流逝的這段期間,體溫隨着血液流失快速降低,趴倒在地的艾鯤全身無力,冰冷的雨水凍得他瑟瑟發抖,牙齒不停打顫,在瀕死的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孤獨與絕望。

    艾鯤望向身旁境遇比自己更慘的女僧,她沒有復活能力,死了就是死了,然而卻能平靜地維持打坐,胸前一對雪白乳房隨着風雨飄搖,身上數道用來餵養攝命蝶的傷痕,暗示她早已有奉獻生命的覺悟,艾鯤自然也有覺悟,但兩人的等級完全不在同條水平線上。

    “別胡思亂想了,在你思考生命意義的同時,還有無數人的生命正在消逝,”菈蜜兒那嚴肅卻不盛氣的聲音,打亂了艾鯤的思緒:“復活後去塔頂支援。”

    體內失去血液的填充,人體逐漸變得乾癟而衰老,臉色也變得慘白一片,艾鯤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身體裏的最後一滴血液被抽乾,正常來說,一般人只要失去30%的血液就會死亡,然而巫女用巫力取代血液,強行延長兩人壽命,待他們血液全數被血獻蓮吸收完畢後,才能迎來死亡。

    “爲了人類的未來!”女僧兵試圖發出戰吼,然而體內少了水分的滋潤,讓她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女僧兵說完話後,便深吸一口氣,往後躺倒在地,徹底失去生命跡象,艾鯤眨了眨越來越沉重的眼皮,一陣暈眩後也立刻隨她而去。

    在艾鯤前去阻止石像人進攻的這段期間,更多熟識水性的魚人順着水流而來、史萊姆們則化身人形躲在建築轉角陰暗處,等待奇襲大意的士兵、體型龐大粗壯的獸人們,頂着湍急水流從城門進入,除此之外,還有更爲棘手的食人鳥禽,頂着大雨從空中發動奇襲。

    王都城牆結界已經解除,然而馭神塔的結界依然堅固,畢竟這是人類信仰的唯一象徵,馭神塔倒下等同宣告人類戰敗,因此不論城市被怎麼破壞,都至少要保住這座塔,因此,安排最擅長遠程射擊的槍使勇者與魔弓騎士,率隊堅守在高塔之上,試圖對入侵的魔族進行狙殺。

    海拉漢的轉生方式與艾伯特大不相同,真要說的話其實更接近艾鯤,他可以說是從地球轉移過來的,而且,他佩戴了十足的裝備纔來到無望世界。

    七年前,r國北部極地:

    “夜視鏡、防彈衣、軍規頭盔、小槍四把、兩百發子彈、步槍七把、五千發子彈、手榴彈十個、震撼彈五個……帶這些應該夠多了吧?要不要我再弄一部裝甲車過來?只是……妳們那邊有柴油嗎?”

    身穿迷彩服的海拉漢,右手拿着冰鑿蹲在冰川上,對眼前這批軍火進行盤點,幸虧這裏因極寒而空無一人,不然他對着空氣說話的樣子真會讓人以爲他中邪了,事實上,從軍營中偷了這麼多軍火出來,在正常人眼裏也跟中邪沒兩樣。

    性格如同寒冰般冷漠的女孩子,聲音從海拉漢腦中響起,她簡短說道:“丟下去。”

    “哼!反正子彈也不難做,大不了去你們世界再生產就好,只是……妳確定要丟進去?冰融化變成水可是會影響子彈的良率喔!底火被弄溼可不好處理……”

    “你也一起,下去。”

    “好啦好啦……別催了,”海拉漢看着眼前自己剛鑿出來的冰洞:“像這樣跳進冰水就能轉生去異世界?怎麼想都不現實啊……我在海軍陸戰隊每天都做這事也沒轉生啊!”

    “……”

    “好啦,不廢話了!”海拉漢拿出綁好繩索的鑿釘,將其釘在冰川上:“爲了避免妳失敗,我做點保險沒問題吧?”

    “……不會失敗。”

    “那可不好說,藍鯨遊戲妳聽過嗎?我們國家很流行這種自殺遊戲啊!萬一失敗我豈不跟那些笨蛋一樣……”

    “不會失敗。”她的聲音還是雖然冷淡,卻帶着一股冷澈的堅毅。

    “好咧!去吧!”

    海拉漢將武器及彈藥捲舖蓋收好後綁起來,一腳將其踢進冰河中,隨後,他將安全繩釦到自己身上,也跟着跳入那個洞中。

    從腳部傳來的寒意瞬間壟罩全身,海拉漢雙手抱胸,右手捏住鼻子避免零下10度的冰水灌入鼻腔,他全身的肌肉以不可控制的高速痙攣,產出熱量用來保護血管,避免人體器官喪失機能。

    泡在冰水中的海拉漢,感覺每一秒都像一週一樣漫長,刺骨的寒意並沒有消退,反倒是他的四肢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靠!被騙了嗎?根本沒有轉生啊!!!”

    驚覺自己有生命危險的海拉漢,立刻伸手尋找位在腹部的安全繩,一般人在零下10度水中很難存活超過5分鐘,幸虧海軍陸戰隊精實的訓練,讓他對冷休克有一定程度的抵抗能力,只要能沿着安全繩攀上岸,就可以安然無恙。

    海拉漢感受到身體的活動力正在快速下降,全身已經失去力氣,然而他卻不能如預期般摸到安全繩:“怎麼回事……好睏……手腳動彈不得……”

    眼皮越來越沉重,多虧他服役8年訓練出來對危險的嗅覺,讓他在失去意識前振作起來,即使處於冰水當中,他仍勉強自己睜開眼睛,尋找那唯一能拯救自己的救命繩索。

    眼前的景象並不是冰川下方,海拉漢被關在一個像是玻璃櫥窗的地方,他想伸手試探,卻動彈不得,櫥窗外面,是位皮膚幾乎沒有血色的慘白少女,身穿一席巫女服,看起來帶有一股仙氣。

    “解。”

    玻璃櫥窗在少女的唿聲下,碎裂成無數碎塊,海拉漢這時才明白,原來自己剛纔被封在巨大的冰塊中,看來,巫女的術式確實是成功了,自己終於如願以償,來到了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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