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胡勇的驚慌失措,胡夫人從始至終都很冷靜。

    她站在書架前,一邊聽着胡勇在耳邊絮叨,一邊整理着書冊,神色從容。

    這樣的態度很容易感染他人,胡勇說着說着,便也逐漸冷靜了下來,雖然還是緊蹙着眉頭,但言語卻不似開始那般慌亂了。

    胡勇:“夫人啊,你快別擺弄那些書了,如今的情形,你可快些想個辦法出來吧。”

    “你就這麼確信外面的人會攻城?”胡夫人反問了回去。

    胡勇被這一問弄得有些猶豫,“倒是不曾聽說過……但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夫人你比我有主意,只要你說如今該怎麼辦,那我就怎麼辦!”

    胡夫人捧着書偏過了頭去。

    背對着胡勇,夫人眉眼譏誚之色盡顯,毫不掩飾對身後之人的嫌惡。

    她往書架深處走去,邊走邊道:“知彼知己,勝乃不殆。你連城外的情況都不知道,就說要逃,如若後面風平浪靜,屆時你可想好該如何向郭大人交代?”

    官員擅離職守,被朝廷知道,那就是抄家流放的死罪。

    但有句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

    在濟郡,郭修就是這兒的土皇帝,往下所有的官員動靜,那都是被對方給牢牢把控的。

    胡勇若是逃了,朝廷也許不會知道,但郭修卻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若能討了郭修的歡心,說不定對方還會幫其隱瞞犯罪證據!

    對於逃走後要如何向郭大人交代這個問題,胡勇其實根本就沒想。

    他人都快要沒命了,誰還管交代不交代的事啊!

    要命還在,那理由啥的之後再想也不遲啊!

    不過夫人說的也有道理,能不惹郭大人的眼,就最好還是再穩妥些。

    胡勇想了下,“那我現在就給郭大人送封信?把這的情況向大人說明了,讓大人派兵過來?”

    在大魏,其實是兵權分離的,郭修是郡守,一郡最高執政官,但兵馬卻歸郡尉管理。

    二者的關係,算得上是郡尉輔佐於郡守。

    而郭修與濟郡郡尉的關係,不用多說,都是一丘之貉。

    畢竟要是郡尉真管事,這濟郡的山匪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猖狂了。

    茲陽縣兵力不濟,真打起來壓根就不是山匪的對手,胡勇書信於郭修,就是希望郭修能讓郡尉派兵過來,這樣他就好甩了個擔子。

    遇事不決找上官求助,這法子很對。

    只不過胡夫人卻不樂意。

    她轉身,看向胡勇,“送信?你想讓郭大人覺得你是個擔不了事的廢物?”

    胡勇皺眉,“夫人這話是何意?難道你覺得不應該送信?”

    “夫君從前可受郭大人信重?”

    胡勇默默皺緊眉頭。

    胡夫人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笑,“郭大人疑心重,除了自己身邊的人,也就合陽縣令被他看在眼裏。齊淩縣令無用,逼反了山匪,連累合陽、嶺北二縣亦困於其中。如今眼下時機正好,郭大人器重的人不中用了,若是夫君能將城外的事處理好,豈不就是一個在郭大人面前彰顯才能的機會?”

    如何討好上官是門學問。

    將上官討好了,那後續的資源也就源源不斷了。

    胡勇眼睛一亮,復又覺得爲難起來,“可城外山匪那般多,我這該如何做纔是呢?”

    胡夫人的目光在他沉思的臉上游移了兩秒,“夫君如今最該做的,就是派人去牛頭山查探情況。”

    “這個是自然的,可我派誰去呢?”

    胡夫人:“……丁家糧鋪的活計。”

    胡勇頓時恍然。

    “哦,對對對!丁家糧鋪,下人說過丁家糧鋪今日只送了一半糧來着!”

    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的胡勇一拍手,驚喜萬分地上前,一把握住胡夫人的手,十分欣慰道:“夫人才智,實乃我軍師也。”

    胡夫人淡淡笑着,垂眸,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又走向書架,“大人還是快點去辦正事吧,等查探完牛頭山的情況,我們纔好繼續往下。”

    胡勇連連點頭,“是極,是極,夫人說得對,我現在就去辦。”

    說完,胡勇就下了書樓。

    等到胡勇離開書樓後,胡夫人這才從出現在書樓的窗口上。

    有婢女端着水盆和白巾出現在胡夫人身後,詢問她是否要立刻淨手。

    望着胡勇的身影逐漸消失,胡夫人轉身,就着侍女端着的水盆開始洗手。

    洗完後,胡夫人拿着白巾擦手,邊擦邊道:“我等會兒會寫封信,你拿着這封信去丁家糧鋪,給那掌櫃的,讓他下次送糧時交給牛頭山的管事人,明白嗎?”

    “明白了,小姐。”

    -

    丁掌櫃的第二次送糧,是在第二天。

    這一回生,二回熟的,運糧的活計這次都不擔心會在城外受到傷害,所以一路都很放鬆。

    只除了丁掌櫃本人。

    他懷裏揣着縣令夫人的信,心裏那叫一個忐忑緊張。

    本來運糧這事不需要他親自出馬的,但誰叫縣令夫人有事託他辦呢!還不允許他告訴其他人,只讓他在只有他和牛頭山管事兩個人在的時候交信。

    這工作有點超綱了,要不是讓他交信的人是縣令夫人,丁掌櫃是說什麼也不幹的!

    多嚇人啊。

    雖然那個悅來樓的齊掌櫃說,牛頭山如今是啥啥啥的俠士在做主,山匪們都改邪歸正了……但那些人從前也是山匪啊!

    他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弱男子,拿什麼跟人家山匪拼哦。

    縣令夫人真難爲人,就不能派個官爺上山送信嗎!

    丁掌櫃一路委委屈屈,戰戰兢兢,一直到了牛頭山,親眼看到山上的情況,又確定了好一會兒後,這才相信山匪們是真的被人給管住了。

    因着先前只是付定金,尾款還沒給,所以丁掌櫃找了那個負責搬糧的人問。

    丁掌櫃:“這位小哥,糧食都已運過來了,不知這錢?”

    被抓住問的丁發財:……

    窮嗖嗖的護衛不配有錢,他帶着丁掌櫃去找自家有錢的殿下。

    有錢的殿下正翹着腿躺樹下看小說,聽到動靜,定眼一瞧就看到了諂媚殷勤的丁掌櫃。

    魏鈺:?

    嘖,這種看到財神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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