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性子軟,總是被人隨便糊弄一下就啥都信,作爲她爹唯一的女兒,徐花花很擔心她走後,她爹能被村子裏的人欺負。
徐花花實在是個早慧的孩子。
儘管她很少離開村子,但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同,與村裏娃的不同。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她覺得村長的孫子鐵蛋一點都不聰明。
爲什麼這麼覺得呢,因爲村子裏的人都說鐵蛋是他們村兒最聰明的娃,具體表現在幫他爺上山下水,闖了禍讓其他娃背鍋等事兒上。
徐花花不懂,鐵蛋使得那些事兒明明又蠢又壞,爲什麼村民們看不明白,還非常贊同認爲對方聰慧?
雖不懂,但徐花花會看會思考。
在村子樹下思考了半個月後,她終究是憑一己之力認定了自己纔是正確的!
村民們看不明白,那一定就是他們同鐵蛋一樣不聰明!
五歲的徐花花憑本事孤立了全村人。
她在思考完人生後,因爲害怕村民帶壞自家本就不聰明的親爹,於是就連帶着將親爹也給拉到了自家陣營。
徐花花嫌棄村民不聰明,毫無見識的村民也覺得徐獵戶女兒古怪。
一個女娃從小就不哭不鬧的,沒事兒就喜歡盯着人看,偏那眼睛又大,一動不動怪瘮人的……
因着雙方都覺得對方不是個好東西,所以在徐花花領着親爹疏遠村民後,村民反倒還鬆了口氣。
村裏女娃要被送去醫谷,怕耽誤時間,次日一羣符合條件的女娃子就被領到了村口。
別家送女兒,那都只是身上背了個小包袱,裏面裝着趕路用的乾糧就完事,什麼女娃們要用的衣物用品的,那是一概沒有的。
而徐家送女兒,別說徐父了,就連徐花花自己身上都挎了好幾個包袱。
他們這樣子瞧着像是去逃荒,村民們瞧見後雖然撇嘴唏噓,但也知道徐獵戶只有一個女兒,而且對徐花花那丫頭片子向來疼愛,所以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沒有多問,因此也就錯過了最佳的詢問時間。
——徐花花要帶着她爹離開村子。
她在醫谷待多少年,她爹就會在醫谷外安頓多少年。
不要懷疑一根筋老父親疼女兒的程度,哪怕周圍沒有條件,他們也會創造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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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生也是沒想到,自己剛到醫谷,就瞧見了一出好戲。
就像是個每個學堂外面都會修築圍牆一樣,醫谷外也建了一座高牆,甚至因爲地形問題,高牆附近還修築了好幾座瞭望臺。
高牆,瞭望臺,帶刀護衛……乍一眼看去,這裏都不像是座學堂,反而像是座軍事基地。
大抵學堂的人也清楚他們學堂的迷惑性,所以在前來醫谷的道路上,隔幾百米就會有標示牌提示。
因着醫學院近段日子的招生問題,學堂門口專門坐了諮詢的人,專注爲人答題解惑,以及排除基本的不符條件之人。
而此刻董生瞧見的,就是一羣帶着孩子的人圍在學院門口吵吵鬧鬧。
那種吵鬧,比喧鬧的集市,潑皮聚衆罵街還要吵。
周清放比董生好奇,一瞧見熱鬧就要湊上去看。
他過去,董生也緊隨其後。
兩人靠過去,聽到的雜亂聲音也逐漸清晰。
“譚大夫,學堂是不是真的會發衣服啊,俺家娃兒送到你們這兒,可不能餓死啊……”
“譚大夫,俺先送俺家翠花過來,那後面還能再送娃兒來嗎?俺家還有兩個男娃呢!”
“譚大夫,這念學是不是真的要七年啊?這七年後俺家大妞都十四了,可不能一直待學堂啊,能不能三年後就讓她回來啊,俺家養了她那麼大,那得嫁人的啊……”
“嗤。”
在董生皺眉旁聽一婦人說話的時候,冷不丁的,他聽到了一道低而輕的冷嗤。
董生順勢側頭,然後便瞅見了站在他身旁,面無表情揹着竹簍不及他腰高的一女童。
董生:?
他眨眨眼,看了看前面那些膽怯依附在爹孃身邊的孩子,又瞅了眼身旁的女童,然後再次眨了眨眼。
嗯,這孩子……
剛有些想法,董生就突然看到女童擡頭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孩子眼中的平靜讓董生一下就看懂了她的老成。
啊,所以果然是個早慧的孩子啊。
董生嘴角一揚,剛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想對孩子說什麼,結果他就聽到孩子說話了。
“你也是來學醫的嗎?”
董生微愣,搖了搖頭,俯身笑道:“不,我來看故人的。”
徐花花淡定地哦了聲,然後就若無其事地扭了頭。
這種掩耳盜鈴的舉動,讓董生在短暫的錯愕後,不由就笑了起來。
他環視了圈周圍,先是瞅見一臉八卦的周清放站在前面繼續偷聽,然後又沒瞧見哪個大人離這女童近,於是便問了徐花花。
“你爹孃呢?爲何只有你一人在這兒?”
徐花花不是很想說話。
她爹致力把她塞進學堂,一來就奔向了最前面問東問西,連女兒都懶得管了,等到後面人越來越多,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後,徐花花早就看不到她爹在哪兒了。
不想回話的徐花花,給董生的回覆就是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人羣。
裏三圈外三圈的,根本就分不清指的是誰。
董生想了下,沒有繼續問,“既如此,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徐花花看了他一眼,疑惑這人的古怪,倒也沒說什麼。
一大一小站在一起,面無表情的樣子頗爲相似。
等到周清放聽完八卦轉頭一看,瞅見的便是這副景象。
他驚訝了,“董兄,你這是?”
董生:“來入學的孩子,爹孃不在,我陪她一起等等。”
聞言,周清放也就沒有將女童放在心上,轉頭與董生說起了別事。
“這些人似乎都是從兩個村子來的,送孩子來念學倒是迫不及待,不過……”
周清放說着就搖了搖頭,神色頗爲無奈,“他們大多數都只送了女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