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鈺是有點子惡趣味在身上的。

    他不愛管事,但卻喜歡那個往中間添磚加瓦、搞七搞八的過程。

    方生不理解沒關係,不理解多了差不多就習慣了。

    -

    內黃郡的府城位置遠離邊疆,離開被山匪埋伏的地方差不多也就二十公里左右。

    魏鈺一入城就下榻於郡守府。

    內黃郡郡守姓魚,單名一個頡字,是個身子骨硬朗的半百老頭。

    魏鈺過來只是想湊湊福音教的熱鬧,沒打算跟他糾纏什麼,畢竟公務有他七哥在,等他七哥來了再說也不遲。

    可惜魚頡不。

    老頭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要跟魏鈺請罪!

    郡守府的廳堂內,原本的主人正跪在地上,哭嚎着衝坐在上首的少年訴罪。

    “下官無能,有負皇恩,讓陛下蒙羞,更使朝廷威信在內黃郡一掃塗地,臣無能至極啊……”

    老頭兒請罪的態度還是蠻誠懇的,魏鈺盯着他沒搭聲,直到對方哭哭啼啼地停下後,才問他。

    “你既知道自己無能,那怎麼之前不曾上奏陛下,自請致仕呢?”

    這問題有點犀利,魚頡臉皮抖動了下,方纔苦着臉道:“下官惶恐,一朝科舉爲官,得幸能爲陛下效力,總念着爲朝廷赴湯蹈火,奈何爲官多年,官途坎坷,諸多不如意之事纏身,此雖下官之過,但下官忠於陛下之心,卻是天地可鑑啊。”

    嘖。

    這馬屁聽着有點意思。

    魏鈺記下了,決定回頭可以借鑑下寫給他爹看。

    做官的嘴皮子都溜,魏鈺不欲與他爭辯,只最後問了他一個問題。

    “福音教是如何一回事?”

    大抵是早就心有預料,魚頡都未有多猶豫,便連忙回道:“回殿下,下官仔細着人查探過了,這福音教是約莫九年前從南苗傳過來的,聽聞在南苗,人人都信奉福音教。這教派的教主被稱爲天達,是仙人弟子,會仙法!能賜人糧食,還能起死回生……”

    魏鈺沒忍住挑起了眉頭。

    這上一個說自己是仙人弟子會仙法的,還是五福山那羣方士呢。

    仙人弟子?

    呵呵,這時候裝神弄鬼的人也就這點手段了。

    雖然知道都是假的,但魏鈺還是問了魚頡,“賜人糧食先不提,起死回生,可有人親眼見過?”

    魚頡:“聽邊疆附近的百姓說,是真的!有人曾抱了快死的孩子去了南苗,最後那孩子就活着回來了!”

    這充其量也就是醫術高明吧。

    琢磨了會兒這位福音教的天達,魏鈺覺得賜人糧食又治病的,這教跟邪教應該扯不上關係纔對,所以他又問道:“那人祭又是如何一回事?”

    大抵人祭這事說到魚頡心坎上了,老頭子臉一皺,痛心疾首地大罵起來。

    “都怪南苗那羣豎子蠻賊啊!”

    魚頡道:“殿下,你是不知南苗人有多可恨哪!九年前,咱們青州鬧了一次蟲災,青州多蛇蟲,這原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奈何那羣南苗豎子抓到機會,居然派了人暗地鼓動山民,散播官府無能,信奉福音教能保富貴長生的誅心之言!”

    “山民愚昧,只看福音教賜人糧食,還能施手救人便投靠了過去,於是這福音教便開始流傳了過來。”

    “山民因一方利益成爲福音教教徒,又因貪慾便上供於福音教,從山貨變成糧食,又從糧食轉爲銀錢,最後也不知從何時起,居然開始興起了人祭!”

    魚頡搖頭大嘆:“愚昧啊,簡直愚昧至極!”

    魏鈺瞅了他一眼,“福音教在內黃郡如此盛行,你就沒摻和一二的?”

    魚頡臉皮一僵。

    他訕訕一笑,而後正色道:“殿下玩笑了,下官身爲朝廷命官,如何能與福音教這等邪教爲伍!正邪不兩立,下官生是皇上的人,死,亦是皇上的鬼。”

    這老頭兒,還怪有意思的。

    魏鈺也不追着問他背地裏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只轉頭問了福音教的下落。

    “既然福音教在內黃郡這麼多年了,那可有教派駐地?能否知道他們的教衆在哪兒?”

    這是正事來了,魚頡鄭重地從袖口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殿下,此輿圖乃下官所繪,上面這些……”

    -

    跟郡守聊完後,魏鈺拿着輿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安子正在屋子裏盯人打掃。

    瞧見魏鈺過來,他連忙過去,“殿下,都這個時辰了,您可要用膳?奴婢都準備好了。”

    “不急,等會兒,你去把……那個陳康在哪兒,把他叫來。”

    也是辛苦從南軍挑出來的人了,既然都帶出來,那就必須用起來不是?總不能有事老讓方生和丁發財去辦。

    小安子老實去叫人了。

    陳康從南軍一員變成賢王身邊的私兵,生活變化可謂是天翻地覆。

    府上長輩的叮囑,周圍玩伴的窺探,乃至訓練時那一百多人的相互攀比……好吧,還是挺有意思的。

    至少要比待在南軍的日子更充實。

    唯一不盡人意的一點,大抵就是自成爲賢王殿下的護衛後,他連殿下面都沒見過一回。

    抱胸站在牆下,盯着對面樹下一隻蜘蛛結網,剛用完膳的陳康在走神。

    不遠處有幾個人結伴過來,看見他在這兒,中間那人不由喚了聲。

    “喲,你怎還在這兒?換值的時間該到了吧?”

    邱威嘴裏叼着一細嫩的草根,本用它來剔牙的,結果走到陳康面前後,他用草根指了指對方的臉。

    “看你那衰樣,我這掐指一算啊,你今兒準定得遇上事!”

    對着邱威不懷好意的笑,陳康只默默看了他一眼,準神準備走人。

    “誒你別走啊,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從前我也是跟着外祖父學過周易的,你別不信啊……”

    陳康這人古板,從前在南軍時,邱威就喜歡與他鬥,如今同爲賢王護衛,那自然也是改不了這習慣的。

    重新叼回草根,眼見着對方要消失在拐角處,邱威擡腳就要追上去,結果他就看到了小安子公公停在了陳康面前。

    “陳護衛,殿下有請。”

    邱威:?

    不是!

    這真有事兒啊?!

    他就隨口一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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