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看着她。
江梓衿:“其實喜歡是一件非常令人放鬆的事情,就比如說你喜歡喫一顆糖——”
謝景:“我不喜歡喫糖。”
江梓衿還是第一次和這麼難溝通的小朋友說話,無奈的道:“比如,不是真的。”
“你喜歡某樣東西,你覺得它好喫,得到了會很高興,那麼這樣,‘糖’也爲你創造了情緒價值。”
“你是人。”
江梓衿說:“我們每個人都是有感情的。”
謝景說:“那你呢?”
他傷勢還沒完全好,被江梓衿抱着,感受着江梓衿溫熱的體溫,身體僵硬,臉上又是一派的冷靜。
“你喜歡什麼?”
江梓衿思忖片刻,纖長的睫毛下耷,在謝景的角度,完全能丈量出她睫毛的長度。
她很漂亮。
比謝景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江梓衿:“我喜歡的東西很多......”
“如果讓我一下全說出來,我一時也想不起來。”
江梓衿指了指外面,“我喜歡秋天,喜歡微涼的風吹在臉上的感覺,也喜歡喫甜品,蛋糕......”
謝景打斷她,“人呢?”
“你有喜歡的人嗎?”
江梓衿一愣,失笑,“你纔多大啊,就知道問這些了?”
謝景說:“有嗎?”
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居然會執着於這些問題,當他張開口的時候,這些問題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江梓衿恍惚了一下,想起了上個世界的康清,狼人,還有其他人......
“可能有吧。”
謝景心裏有點不太高興,低低的應了一下。
“‘可能’。”
“也不是絕對。”
江梓衿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嗯?”
謝景漆黑的眼瞳盯着她,像一灘死寂的湖水,忽然伸出手,環住她的腰,頭靠在她的胸前,音質平淡:
“沒事。”
小孩身體都很軟,謝景將臉埋在她胸口,甕聲甕氣道:
“謝謝你幫我治療傷。”
江梓衿終於有種‘對方是小孩子不是成年人’的欣慰。
她回抱住謝景,輕聲說:“不客氣。”
“我會帶你從你這裏出去的。”
.......
兩人在鐵屋子裏待了整整三四個小時,期間一直都沒有人給謝景送喫的。
謝景也不喊餓,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腿傷並沒有完全好,就算有江梓衿的治療術,這種嚴重的斷裂傷也只能稍微減輕些痛苦。
江梓衿每次看着他,心裏總是會產生一些不忍。
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本該在父母的寵愛下無憂無慮、高高興興的度過童年。
怎麼會像謝景這樣,充斥着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成熟與冷漠,呆呆的像個提線木偶,不笑不鬧,傷成這樣了也不喊疼。
江梓衿剛動了動身子,想出去看看那些人什麼時候來開門。
“你想去幹嘛?”
謝景猛地睜開眼睛,伸出手揪住她的裙子。
江梓衿就又老老實實的坐回來了,乾巴巴的道。
“我不出去,在這裏陪着你。”
謝景扭過頭,語氣冷硬,“我纔不需要你陪着。”
話雖然這麼說,但他揪着江梓衿裙子的手一點都沒鬆開。
“嘭——”
門外傳來一聲踹門的巨響讓屋子裏的兩人都驚了一跳。
“一天沒給他喫飯了,你說那小孩兒不會死了吧?”
“真餓到極致了,想讓他做什麼都會做吧。”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損了......”
門外傳來開鎖的細碎響聲,伴隨着令人厭惡的咒罵聲。
謝景抿緊了脣,在大門即將打開的一瞬間,用那隻沒有受過傷的腿用力一蹬,踉蹌的站了起來,擋在江梓衿面前。
“謝景?”
外面的男人看他居然還能站着,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看來老李還是不行啊,你瞧瞧,這小孩還這麼生龍活虎,一點事兒都沒有......”
“下手還是太輕了唄。”
“沒想到這麼小一個破孩子,居然這麼抗揍啊,哈哈哈哈......”
他們的目光全落在謝景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個人。
謝景面上神色不變,瘦小的身軀根本就擋不住身後的成年人。
但他還是勉力站着,維持着這種怪異的姿勢。
男人大步走上前,將手裏破爛的碗和一份白米飯泡水往地上重重一置,幾粒米從碗底蹦了出來。
“幹嘛呢幹嘛呢?瞎杵在這幹嘛,還嫌傷得太輕了是吧?”
男人將手放在飯裏攪合了兩下,衝着他挑釁的笑。
“還想不想喫飯了?”
謝景垂在身下的手驟然捏緊。
江梓衿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別怕,他們看不到我的。”
江梓衿從他身後站了起來,抄起地上斷裂的桌子腿就朝人身上砸。
‘砰’
“媽的啥玩意!”
爲首送飯的男人被砸了個措手不及,木頭桌子沒有多大的傷害,但憑空飛起來朝他砸過來這種場面着實令他震驚。
“他媽的鬧鬼了?!”
江梓衿從來沒打過人,她力氣不夠,嚇唬嚇唬他們還是能做到的。
她把倉庫裏能用的東西都挨個用了一遍,將三人打得連連後退。
“他媽的!”
“啊啊啊!!”
“鉗子怎麼飛起來了!!”
江梓衿趁着現在的功夫,轉身抱起謝景,往門外衝!
“跑了!!那小孩要跑了!!”
從他們眼中,謝景就跟從地上飛起來,不斷往前飄一樣。
幾個一米八的男人都跟見了鬼似的,嘴裏叫着嚷着,楞是沒人敢上去追。
“他媽的!大白天的怎麼會鬧鬼!!”
“鬼鬼鬼!鬼個屁!都去追!孩子跑了,錢我們一分都拿不到!”
幾個身材健壯,紋着花臂的男人目眥欲裂,不管他們怎麼睜大眼睛,謝景就是在半空中飄着,身下沒有任何支撐物。
“真鬧鬼了啊!”
“我不敢去追!要是真是鬼,拿了這錢我也沒命花啊!”
男人憤怒的撿起地上的木頭朝着說話的人投擲過去。
“廢物!”
江梓衿抱着人衝了出去,這裏是海邊,剛剛關押他們的地方都是綁匪臨時搭建的。
方圓幾裏都沒有一戶人家。
江梓衿怕在海邊沒有遮擋物,不安全,一頭扎進了樹林裏。
謝景抱着她的脖子,斷掉的右腿火燒似的疼。
他慘白着臉,將腦袋靠在江梓衿的脖子上。
鼻腔吸入的,都是她身上那股甜香味。
謝景呼吸了一大口,好似這樣就能讓自己的疼痛減輕。
這還是第一次。
......有人願意救他這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