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煜幾乎是被她押着上車，那雙明亮的眼睛不轉眼的盯在他身上，彷彿生怕他會跑了一樣。
酒店離研究室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帶着江果果抵達時，已經有幾個醫生等在裏面，穆北森站在門口，剛擡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
“總算來了……啊，江小姐也來了。”
他看着迎面走來的夫妻二人，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眉。
“不好意思啊穆醫生，剛纔耽誤了點時間。”江果果神態自若，彷彿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一樣，“現在可以直接手術了嗎？”
穆北森的目光從旁邊的男人身上掃過，那低迷的樣子太過明顯，一看就是被老婆抓包了，然後經過了一場拉鋸戰。
這一刻，他竟然覺得這男人有些可憐。
都已經一隻腳踏進手術室，最後關頭暴露了。
唉。
這下就算手術做得再成功，顧寒煜之後也逃不過打一場更硬的仗了……
穆北森收回心神道：“可以，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
江果果聞言，推了顧寒煜一下，“穆醫生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顧先生，你準備好了嗎？”
顧寒煜嘆息了一聲，垂眸看着她，“那你在休息室裏休息，我現在去換衣服，手術用不了多長時間，別擔心。”
“我沒什麼可擔心的，你想多了。”
江果果眼神很不友善，瞪了他一眼。
連帶着，穆北森能感覺到，江果果對自己的態度也十分冷。
穆北森能理解，畢竟在江果果眼裏，自己應該是和她老公聯合起來，一起知情不報的罪人。
不過，明明顧寒煜一直都瞞得很好，今天眼看着就要上手術檯了，怎麼突然就露餡了呢？
電光火石間，穆北森突然想起了昨晚，夏禾打來的那通電話。【1】【6】【6】【小】【說】
……是了。
現在仔細回想，是很怪。
夏禾那丫頭向來都不喜歡麻煩別人，又怎麼突然會讓他去幫忙看什麼住院的同學？
更何況他們的關係外界並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去看，都不會合適。
想通這些，他心裏竟然生出一絲驕傲的情緒，覺得不愧是他家裏的小姑娘，真聰明起來連自己都沒有防備。
穆北森壓下脣角飛快閃過的那抹弧度，擡頭問：“江小姐既然來了海城，夏禾是不是也回來了？”
“是啊。”江果果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回來了。”
見男人嘴角又要上揚，她漫不經心的補充道：“不過可能是因爲穆醫生騙了她吧，她現在不想理你。”
所以沒有一起來。
穆北森：“……”
他無奈地和對面的顧寒煜對視了一眼，瞬間二人又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
這時，手術室裏的護士出來催促了兩句，顧寒煜又依依不捨的拉着江果果安慰，“我先去換衣服，你別擔心……照顧好自己。在外面等我。”
他雖然說着好話，但那眸底分明是不確定。
江果果咬着牙，繼續說起之前在車上沒說完的話。
顧寒煜啞然。
江果果這話說得很決絕，可一雙手卻緊緊攥着顧寒煜的手腕，劇烈顫抖着，彷彿將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了上面，像是在不捨，不安，和她說的話完全大相徑庭。
顧寒煜瞬間眼眶溼潤，回手緊緊抱住江果果，啞聲道：“……好。你等我。”
他也明白了，果果發現端倪，應該就是看到了遺囑的電子版本。
家裏的電腦之前是自己在用，勢必會同步最近的信息，公證處的工作人員昨天好像是說要把遺囑備份發到郵箱……
這一切或許就是宿命吧，讓果果能趕來這裏，見他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面。
江果果終於緩緩鬆開手，用力把男人推進去，眸子垂着，努力不去看他的臉。
直到手術室大門沉重地關上後，她才渾身力竭地癱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將頭深深埋在了手臂中。
這場手術，可千萬要可千萬要成功啊……
江果果在心裏不斷的祈禱着。
剛纔強裝的冷靜和絕情在這一刻都不復存在。
肚子裏的孩子也能感覺到母親的情緒，躁動的動來動去。
江果果輕撫在腹部上，苦笑。
“你也擔心爸爸嗎？”
“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一定會的，他還沒見到寶貝呢，不捨得的……”
走廊裏寂靜無聲，回答她的，只有手下鼓動的觸感，像冒出的泡泡一樣轉瞬又溜去另一邊。
江果果擡頭看着天花板，靜靜地等着時間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是夏禾讓她發個定位。
沒想到，位置剛剛發完，旁邊的手術室門突然打開，戴着口罩的護士從裏面走出來，渾身猩紅，步伐匆匆。
江果果兩眼一黑，強撐着站起來，“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病人大出血了！”
護士能感覺到她的顫抖，飛快的解釋道：“芯片導管和心血管已經粘連在了一起，手術比較複雜，難度也比想象中的更大，現在有點失血過多。不過不用擔心，我們這裏備血充足。”
說完，她趕緊扶着江果果坐下。
“先不跟你說了，我得先去取！”
江果果聽到這個結果的一瞬間險些栽倒，被她扶着才勉強站起來，聽見這句才趕緊道：“好……你，你快去！”
失血過多……
這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補充得及時，一定不會有事的……
顧寒煜已經受了那麼多苦，連之前那麼大的爆炸都挺過來了，他還能靠自己找回催眠失去的記憶，這次也一定可以……
上天一定會眷顧他的！
江果果雙手合十放在心口，整個人像失了神一般，嘴裏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