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女駙馬殤 >第 76 章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手掌中天香的淚滴涼涼的,可依舊燙傷了馮素貞的心,原本快樂無憂的公主從現在起,將開始爲積重難返的朝廷治理憂愁煩惱。

    新皇登基已屆一年,朝廷輕徭薄賦、與民休息,但財政支出卻捉襟見肘,若再不尋求新的經濟政策,一旦有戰事或者天災人禍發生,恐怕朝廷財政崩潰將非無稽之談。

    馮素貞想到這些,心中不安。

    爲天香擦乾眼淚,躬身侍候她洗漱,親自爲她寬衣解帶,再將她囫圇個兒的包進衾被裏,做好這一切,馮素貞側身坐在牀榻邊一手執了書卷,另一邊握了天香的手,無言地等待她入睡。

    馮素貞一身男子裝扮,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神情專注地讀書,像極了當年在公主府中的情景。

    只是那時候,她根本連公主的牀都不敢坐——早先是怕被公主打,後來是怕被公主纏。

    天香褪去聞臭大俠的僞裝,長髮瀑布一般傾瀉在枕上,哭過的痕跡也淺淡得看不出來,鵝黃色中衣露出脖領處的一角,襯得她的神情和目光暖洋洋的。

    “有用的,你不打算和我一起麼?”天香反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然後羞紅着臉非常明顯得往牀榻深處挪了挪。

    兩人從安福客棧搬到夙安樓一直是分門別屋,除了蕭七娘知道馮素貞是聞臭的妻子,其他人眼中看到的則是兩個關係匪淺的俊雅公子親密無間,只偶爾個別有心人私下揣測二人之間可能存在的非同尋常——當然,不包括自以爲窺破天機的吳二哥。

    馮素貞移開眼前的書卷,見天香哪還有什麼大俠風範,眸中柔情似水,面上粉嫩如花,分明是一位懷春的嬌俏女兒。

    使她怦然不已。

    強令自己挪開視線,馮素貞收斂心神,抿脣笑道,“等公主睡着了,我還有一封信要寫。若是覺得燭光晃眼,我現下便去書房。”

    還在用駙馬慣常的那一招來搪塞自己,天香立時變了臉,不滿地蹙了眉噘了嘴。

    “那你還是在這兒待着吧。”將她的手狠狠一甩,天香蒙上了自己的頭。

    馮素貞莞爾一笑,也不管她在被子裏像鐵鍋上的烙餅一樣翻來翻去,竟然捧着書又看起來。

    翻騰了一會兒,天香一掀錦被坐起來,惱道,“哎呀,行了,你別等了。知道你在等,我反而睡不着了!”

    “也好。”馮素貞點點頭,起身爲天香放下牀幔,吹熄燈燭。

    天香聽見她的腳步聲在門口略停頓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閉上門漸漸走遠了。

    嘭的一聲直挺挺倒在牀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牀幔的一角,“唉!”天香長長嘆了口氣,以前調-戲勾搭一劍飄紅那麼個大冰塊都遊刃有餘的自己,現在到底怎麼了?

    馮素貞返回書案前,提筆給張紹民寫信。

    一下筆就是洋洋灑灑幾十頁,除了針對鹽酒專營的執行不利提出了改善的建議,她甚至隱晦地提到了改變千百年來鄉紳官僚不納稅不服役的做法。

    破曉之前,天空不見一絲亮色。

    硯臺裏的墨汁已經乾涸,馮素貞一手支腮,半夢半醒。忽然,隱約感覺燭火熄滅,光線轉暗,再隔了片刻,她肩上一沉,一襲厚實的斗篷披上身來。

    她闔着眼坐起來,在黑暗中扭動僵硬的脖頸和肩膀,正打算換個姿勢繼續補眠,意識朦朧間,一雙手撫上她雙肩,開始不輕不重的按摩。

    馮素貞腦子清醒過來卻沒有睜眼,她能感知到天還沒亮,外面又黑又冷,天香能在這個時候鑽出溫暖被窩,實屬不易。

    “公子,怎麼起這麼早?昨晚沒睡好嗎?”

    那雙手的主人並不答話,溫熱的手指從肩頭攀上她的脖頸,在她耳後幾處穴位輕緩地按壓。

    馮素貞很是受用,不由得勾起脣角,靠在椅背上,放鬆姿態任人搓摸。天香昨晚雖然鬧了脾氣,但公主對她果然還是極好的。

    點按的手法並不很到位,可力度拿捏得極爲有分寸,過了約一刻鐘,馮素貞開始有些昏昏欲睡,那手卻自己停了,指尖就這麼輕輕停駐在她的肌膚上。

    “公子可是累了?”馮素貞慢慢回過神,轉而輕柔地撫上那勞動了半天的手,“換我來侍候你吧。”

    指腹在那手背輕輕摩挲幾下,側臉低頭準備在上面印下一吻,卻因爲那衣袖散發出陌生的味道而猛然一滯。

    “誰?!”

    馮素貞驚出一身冷汗,她騰一下站起來,險些碰翻了摞起的書卷,只得手忙腳亂抱着一捧書閃身到書案另一側。

    “還有誰會這麼辛勞。”那人立在官帽椅一側,聲音裏帶着戲謔。

    “七娘?你、好早……”馮素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人往前走了兩步,將書案上白展展的一摞信紙拿在手上揚了揚,“你總在忙其他的,我得過來安頓一下。”

    深感她一介女流內外打點實爲不易,馮素貞歉然道,“辛苦你了。”

    “是很辛苦,”蕭七娘側身在官帽椅上坐了,大喇喇往椅背一靠,“不是換你來侍候我麼,還愣着幹什麼?”

    聞言驀地一怔,“這……”馮素貞皺着眉左右爲難。

    放下懷裏抱着的書,馮素貞掏出火摺子點起蠟燭,心裏琢磨着如何回絕蕭七娘看似無理取鬧,又彷彿順理成章的要求。

    燭光下,對面的紅杉女子似笑非笑望着這邊,馮素貞發現她的斗篷還披在自己身上,想也不想就擡手將之扯下抱在身前。

    “算了,把那丁點兒的柔情還是留給你家聞公子吧。”蕭七娘根本不會等着她說出冷漠的話語,自己找了個臺階順順溜溜地走了下來。

    馮素貞側臉避開她的目光,低低清了清嗓子,頓了一頓,忽然道,“我們樓裏也加上羊肉泡饃吧,公子喫過後讚不絕口的。”

    聽她時刻惦記着聞公子那點小事,七娘心裏一梗,這女人眼裏真就只存了那麼個頑皮的白麪小生。

    已是完全坐不住了,她拍了扶闌順勢起身,走過去將馮素貞懷裏的斗篷搶過來,冷笑一聲,“知道了,他喜歡喫什麼,儘管告訴我。”

    馮素貞對着將要踏出書房的身影,溫言道,“七姑娘,以後不必如此辛苦,晚些來……”

    話音未落,就被她打斷了下文,“早些來,早些去看兆廷。”

    聽着這毫無波瀾的聲音,甚至都能想象出蕭七娘面無表情的模樣。

    “……兆廷兄何其有幸。”馮素貞輕聲一嘆。

    抱着甘蔗的天香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搖搖晃晃溜達過來,看到的就是書房大門洞開,二人神情蕭肅的樣子。

    “咦?”天香歪着頭繞過七娘,饒有興致的打趣道,“一大早好像有人不高興。”

    馮素貞忙道,“哪有……”

    “是呢!這位馮公子託我給聞公子做羊肉泡饃呢!”蕭七娘低聲怨道,“你說這種事怎麼能讓別人代勞呢?”說完,回眸冷淡的一掃身後的馮素貞,擡腿就出去了。

    “你……”馮素貞神情愕然,將一手前伸,那姿勢彷彿在無言的控訴——話還沒說清楚人怎麼走了?這不是顛倒黑白嘛!你給我回來!

    “真的?”天香並不輕信她,轉頭疑惑地向馮素貞求證。

    馮素貞擰眉想了想,事實是她確實想讓別人給天香做羊肉泡饃,可這話到了蕭七娘口中便成了馮素貞非常沒誠意地找她代勞。

    雖然好像是一個意思,但似乎明明又是不同的意思。

    “當然不是,這種事,怎麼會讓別人代勞呢。”可憐的翩翩佳公子僵着臉保持着體面的微笑,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我只是,尚未學會而已。”

    早在皇陵之時,馮素貞就已經熱衷於爲天香洗手做羹湯,只是被天香強令叫停後,她的廚藝就再未精進。

    “那就去學咯。”天香笑嘻嘻滿眼期待。

    行吧。

    不願拂了天香的意,馮素貞委委屈屈的嗯了一聲。

    爲了天香,做些庖廚雜務本沒什麼不妥,但是,對某些人而言——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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