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女駙馬殤 >第 156 章 第 156 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無事的夜深人靜之時,天香曾不止一次地,仰望着廣袤而深邃的天河,深深悔恨。

    倘若她崇高的威望足以一呼百應,或者,她絕對的權勢能夠使人噤若寒蟬,都不會被迫兵行險着,以馮素貞之血、甚至是性命來安撫軍心。

    自始,是她東方天香迷醉在了溫柔鄉,也是她東方天香成爲了那個破綻。

    皇帝老兄說過,江山社稷需要東方氏奉獻自己的婚姻、感情甚至生命,天香深以爲然,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必須親手獻祭自己的愛人。

    在那些如深陷噩夢的日子裏,天香累極了也不敢睡,只因她清晰地夢到過馮素貞斃命於自己手中。

    那是如地獄般的場景。

    夢中的天香,眼淚流乾了,自夢魘中驚醒後的天香,又因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止不住涕泗交零。

    她與馮素貞休慼與共,其人若逝,天香又怎麼可能獨自苟活。

    雖然她是個橫遭鉅變的弱女子,可她也是大明長公主東方天香,除了馮素貞全身心的信賴和託付,她肩上還有江山社稷、百姓黎民。

    沒有退路,無論如何,她必須統領好歸義軍!

    拭去淚痕,振作精神,天香將棋局裏的棋子安排妥帖後,鼓起勇氣,將馮素貞與自己的性命作爲隨時可能堵死的棋眼,孤注一擲地落了子。

    如今,便是下至殘局,不久後分曉立現。

    “夫妻對拜!”

    時隔五年,恍如昨日,卻非昨日。

    圓領袍上的暗雲紋隨着馮素貞行禮的動作緩緩流淌,風流天成的絕色仙子宛若藏身於如晦如夢的雲端,半羞半怯地噙着淚,淺笑着望過來。

    正是她夢中的駙馬該有的樣子。

    天香笑意盈盈地對她的良人款款一禮,掩於扇後的紅脣微微翕動,低啞輕喚。

    “駙馬。”

    “公主……”

    聽得那輕輕一喚,馮素貞心房頃刻間酥了半邊。

    “禮成!”

    天香早就在等着這句話,聲嘶力竭的司禮話音剛落,她顧不得大打出手的將領和自相殘殺的兵士,徑直上前兩步迎上去,緊緊挽住了馮素貞的胳膊。

    “駙馬,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吧。”

    天香怕她身子受不住婚典的應酬辛勞,又擔心她目睹了歸義軍流血漂櫓的慘狀,悲慟之下傷情反覆。

    看着她認真到不容辯駁的神情,馮素貞微微一笑,“臣一切聽從公主安排。”

    此時,一衆叛將雙拳不敵四手,已被結結實實五花大綁推到了天香面前。

    兀朮不情不願地跪倒在地,“薛斐!我以爲你是條血性漢子,喜歡的女人就該自己搶到手,沒想到啊沒想到……怪不得那馮氏寧肯與女人苟且,也看不上你這個孬種!”

    薛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嗤道,“薛某喜歡的另有其人,洞若觀火的長公主殿下不過是讓我裝裝樣子給你們壯膽,否則你們見自己勢單力薄,未必真敢動手,倘若潛伏下來,豈非我歸義軍心腹大患。”

    天香嫌惡地皺了眉,“先押起來。”轉過臉,立時換了一副模樣,對馮素貞舒眉柔聲道,“我們走吧。”

    “殿下!冤枉啊!都是薛斐貪圖女色,教唆我等爲他火中取栗,我等並無反叛之心,此乃天大的誤會,求殿下明察!”

    兀朮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只爲求一線生機。

    天香停下腳步,側目冷冷睨着他,“論跡不論心,本宮絕不允許任何人有自立之謀、反叛之舉!薛將軍平叛有功,恰恰該賞!”

    兀朮求證了他們自始處於長公主佈置的陷阱中,如今叛亂已被一舉撲滅,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死期不遠,他放浪地狂笑着,無所畏懼地口無遮攔。

    “看吶!多麼荒唐!哈哈哈……大明長公主當真嫁給了一個女人!繼續聽命於你們,本將軍丟不起那個人!”

    叛將們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地破罐破摔,誓要在死前討得最大的便宜。

    “肯定是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哈哈哈……”

    “不如和我們快活快活啊?我都等不及啦!”

    “兩個我都要!”

    “去你-大-爺的,在老子後面排隊!”

    “……”

    侮辱冒犯的言語如一柄鋒利的匕首,無情地刺穿天香的心口,她自己尚且感到心房又寒又痛,更何況亟需靜養的馮素貞。

    史有英姿勃發的江東兒郎因諸葛孔明幾次三番相激而亡,而今,未必不會有人因箭瘡發作而付出同樣的代價。

    憂心如焚的天香正要厲聲喝止,卻被馮素貞擡手輕輕按了一下肩頭,與此同時,便被她清減得令人心疼的背影擋在了身後。

    馮素貞脣角微微翹起,“兀將軍,贊普統一高原時,你棄原主而歸降於他,後叛左賢王而降於在下。如今,降而復叛。像兀將軍此等三姓家奴,竟然尚有尊嚴可言?今日,厚顏無恥地談及體面,實乃徒留笑爾。”

    天香沒想到自家駙馬竟有如此毒舌之時,首先繃不住,適時的笑出了聲,剛定下神來的文官和平叛得力的武將也跟着鬨然大笑。

    紗帽下的那張陰柔的絕色容顏沒有惱怒的痕跡,嗓音清清淡淡的娓娓道來,聽在耳中恍若清泉擊石般沁人心脾。

    “我爲欺騙大家已付出了血的代價,自此以後,除公主之外,再無任何人有資格以我身爲女子爲由而求全責備。”

    馮素貞波瀾無痕的眸光越過一衆叛將,掠過一張張被走水的焰火照映得紅彤彤的臉,迴轉身,最終定格在猶持畫扇半遮面的天香那含情脈脈的眉眼上。

    “我對公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無論如何難以斷絕,揮劍斬情絲談何容易,於公主而言豈非亦然。”馮素貞對天香微微笑着,一如從前,將所有罪責都攬於己身,“公主待我情深意重,斷情絕愛非人之常情,我唯願以餘生爲期,彌補對公主造成的傷害。”

    又是如此。

    天香咬了脣疼惜地挽起馮素貞的手,心知她此時此刻的遊刃有餘要事前做多少鋪墊與準備。

    再也不想多等一刻,天香揚起清脆的聲音,清晰無誤地向世人昭告了天之嬌女的真情實意。

    “駙馬是本公主自己選的,有什麼不滿只管衝本公主來。不過,馮素貞在我心目中,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想要對我們的結合說三道四,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妖怪,再發表高見不遲!奉勸各位,少彰顯自己是個男人,只拿得出手這種與生俱來的本錢,在本公主眼裏,無非是無能之輩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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