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我辛辛苦苦跑了幾百里路，從鄉下收上來的。”
老大爺馬上開始爲他的“寶貝”叫屈。
劉璃就看着他，也不說話，只是把手裏的書抖了抖，再抖了抖。
霎時間，破碎的書頁從書冊裏脫落下來，跟蝴蝶般紛飛。
“呃~”
老大爺一時語塞。
這不叫破？
那什麼能叫？
直播間裏,彈幕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狂歡，這回的主題是——心疼。
“心疼我琉璃，居然只能買這些破書。”
“心疼我琉璃，被侮辱了智商，幾百裏地……那可是魔都，幾百裏地能去什麼真鄉下？”
“心疼我琉璃，要餓着肚子跑回喪葬店了，請告訴我路線，我去看熱鬧（劃掉）給你喊加油。”
“……”
劉璃不用看也知道直播間裏，各種臥龍鳳雛肯定又整出活兒了，不過她沒心思看，繼續在書堆裏面挑挑揀揀。
幾分鐘後，
她挑出了幾本幾十年前版本，夾雜着插圖的安徒生童話，
以及什麼《白輪船》之類的，幾十年前的內參書，
《赤腳醫生手冊》、《軍地兩用人才》之類的實用書，
最後是幾本線裝手寫的老書。
老大爺一直冷眼旁觀。
直到劉璃挑好了書，擡起頭問：“大爺，這些書怎麼賣？”
老大爺嘿嘿一笑，煙桿上菸頭都明滅得有了氣力,豎起了五根手指。
劉璃眨了眨眼，問：“五塊？”
“咳咳咳~~”
老大爺一口煙之下嗆住了。
直播間的粉絲更是笑不活了。
“琉璃姐姐就是琉璃姐姐,一口破防。”
“神踏馬的五塊，還不夠老大爺搭公交車的。”
“我願稱這爲本年度最佳砍價，一刀見骨髓那種。”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主播砍價有點狠了嗎？”
“……”
老大爺好不容易順了氣,梗着脖子喊：“是五百，五百！”
天知道，如果不是劉璃一口五塊錢實在太狠，他本來想喊五千來着。
結果有着五塊錢打底，老大爺一時間竟然沒好意思喊上去，只好少了個0，意思意思。
劉璃故意不看老大爺吹鬍子瞪眼睛，瞄了一眼直播間，對粉絲道：
“大家以後逛地攤，千萬不要不好意思砍價。”
“你情我願，你開價我還價，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臉皮太薄就只能挨宰了。”
“比如……”
劉璃再次晃了晃那些書，又灑落了幾片“蝴蝶”，“臉皮薄的話，就得花五百了。”
老大爺鬱悶地嘬了口煙，他聽懂了，劉璃那話就是對他說的。
“真花五百，誰來地攤挑挑揀揀的,對吧大爺。”
老大爺有點無精打采：“那姑娘你說個數。”
劉璃再次眨眼：“五塊！”
老大爺跳腳：“不行,不行,我最多給你打五折，250拿走。”
“你看我像250？”
“那你出多少？”
“25！”
“不帶你這樣砍價的。”
你來我往一陣，老大爺煙都抽不下去了，心裏堵。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那些書，以及書旁的破衣服、舊油燈、***像章之類的東西，道：
“這些東西真是我剛從鄉下收上來，
原本的主人是早年魔都下去的知青，就留在了鄉下一輩子沒回來，這些書就是他帶在身邊一輩子的念想。”
“聽那老知青的兒子說，他死的時候，還用最後一口氣，指着這些書對兒子說，不可以賣書，寧願賣衣服，也不能賣書。”
劉璃無所謂地瞄了一眼，面露警惕：“大爺，你說故事歸說故事，別想忽悠我連破衣服一起買。
你繼續說，我聽着，等你說完故事了，咱們繼續講價。”
她說着袖子都挽起來了，大幹一場的架勢。
老大爺：“……”
這還說個屁啊！
劉璃笑嘻嘻對直播間的粉絲說道：
“教大家個乖，以後萬一想不開，學我地攤上撿漏，千萬千萬不要聽故事，最好當做是王八唸經。”
“故事有用的話，還要鑑定幹嘛？”
“其他事情也是一樣的，不管是交男朋友女朋友，打工還是創業，但凡聽到別人想跟你講故事，馬上就要警惕起來。”
“呔，他想忽悠我！”
直播間裏大家笑不活了。
唯獨地攤前的老大爺笑不出來，劉璃每說一句，眼神就跟飛刀一樣瞥過來，意思很明顯——說你呢，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對了，老知青的兒子，後面賣沒賣書？”
劉璃饒有興致地問道。
……不是說不聽故事的嗎？
老大爺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唾沫全白費了，東西賣不賣得出去還不知道，說書肯定沒跑了。
這面前要是換成個糙漢子，老大爺指定給臉色看了。
但一個美女眼巴巴地看着，
下至8歲，上至80歲，態度總是要軟一些的。
老大爺無奈地把故事講全了……
老知青的兒子倒聽話，真沒賣那些書。
轉眼間幾十年過去，
老知青的兒子也成了個半老頭子，他一輩子在地裏刨食，沒想到生個兒子，倒繼承了老知青的讀書天分，魚躍龍門靠上了交大，畢業後順理成章地留在了魔都，重新成了魔都人。
他把父親接到魔都生活，老大爺下鄉收東西的時候，他們正搬家呢，就全賣給了老大爺。
後面看沒忽悠的希望了，老大爺故事就講得簡略，直播間的粉絲們紛紛表示無趣，倒是劉璃聽得若有所思的樣子。
“200塊拿走，我就當報銷個路費了。”
“50塊最多了，我就當聽德雲社了。”
“你家德雲社50塊能聽的？150！”
“我手機上聽還免費呢，80！”
“100塊拿走！”
直播間裏的粉絲倒覺得他們來回砍價的樣子，像極了說相聲。
等100塊的價格被老大爺喊出來，
他們瞬間就激動了起來
只有他們知道，這纔是真有可能成交的價格，可憐一個大美女全身上下只有100塊錢你敢信。
劉璃面露猶豫，沒有一口答應。
老大爺痛心疾首：“真不能少了！”
“再少五塊吧。”
劉璃遲疑地道：“我還得買個東西包一下。”
“就這破……”
老大爺心態被搞多了，差點脫口而出“這破書還用包”，好在懸崖勒馬。
他動作飛快，扯過破衣服把書一裹，往劉璃懷裏塞過去，斬釘截鐵：“100！”
就像是賭上了老大爺最後的尊嚴。
“再包一層。”
劉璃再扯過一件破衣服，把破書再裹上一層，這才勉爲其難地道：
“就100吧。”
“掃碼。”
伴隨着“叮”的一聲掃碼成功，劉璃微信餘額裏最後一百塊清零。
同時，
直播間裏，有人回過味兒來，發了一條彈幕：
“該不會是撿到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