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大早提着香燭紙錢往後山去。

    蘇芸暖擦拭着墓碑,祁煊給每一塊墳塋填土,再壓上紙錢。

    兩個人正在忙活,酒鬼和韓鳳玉提着食盒也來了,就在前面的空地上擺了酒菜,一個個碗都擺好,每一個碗裏都倒滿了酒。

    韓鳳玉倒一碗酒就念叨一個人的名字,葬在這裏的人他都記得。

    在旁邊,蘇芸暖點燃了香燭和值錢,每一塊墳塋前面都是如此,看到清風和疏竹的墓碑,蘇芸暖輕聲說:“我來看你們了,讓你們等了很久吧?現在日子過得安穩,我啊,逢年過節都過來給你們送錢。”

    清風一陣,青煙嫋嫋。

    “老韓啊,誰能想得到啊,他們這福分可真不小,太上皇給填墳土,皇太后給燒紙錢啊。”酒鬼密封着眼睛,看着忙碌的兩個人,不是做給誰看,兩個人是認認真真在做事。

    韓鳳玉連連點頭:“老哥啊,要說咱們這一輩子,最難的時候見識過了人喫人,最好的時候就是現在了,真沒想到老了的時候還能享這樣的福分。”

    這話酒鬼贊同。

    “當年,我在京城一待就是大半輩子,見識了爲富不仁,也見識了昏君暴/政,看到了百姓疾苦,也體會了什麼是民不聊生,這兩個啊,難得啊。”酒鬼說。

    可不是難得。

    韓鳳玉說起來當初剛到這裏的時候,皇太后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那會兒啊,虧着鍾老夫人慧眼識珠,處處提點教導,咱們這皇太后小時候太過善良了,但有本事!”

    “誰還不是一點點兒走過來的呢。”酒鬼白了一眼韓鳳玉:“我可比你認得丫頭早,那會兒丫頭做的東坡肉,紅燒肉,還有紅燒兔頭,嘖嘖嘖,別看我廚藝不錯,可當年真的是被驚到了,後來纔有了天下第一樓,說實在的,知道這丫頭是想要囤錢爲祁家軍,那我也豁出去老命幹活,當時就想,管她成不成事呢,我就看好這丫頭了。”

    兩個人說起從前,滔滔不絕。

    蘇芸暖和祁煊忙完,已經快晌午了。

    兩個人過來又點了一堆香燭紙錢,坐下來喝了三杯酒。

    酒鬼起身:“行了行了,該回去了,下半晌可不行在這轉悠的,這啊,都夠他們高興一段日子了。”

    “您老說得對。”蘇芸暖攙着酒鬼下山。

    祁煊和韓鳳玉跟在後面,聊起來了山谷裏的人。

    如今山谷裏不單單是榮養的老兵,還有一些家眷,這些家眷雖說都不是親生的,但每年韓鳳玉都會出去把流浪在街頭的乞兒們帶回來安頓。

    這是山谷裏永遠都不會改變的規矩。

    只是如今世道是真的太好了,想要找一些乞兒都難,這事兒讓韓鳳玉多少有點兒犯愁。

    老兵不用說,一把年紀哪裏還能有子嗣?

    傷兵年紀有大有小,但畢竟是身體殘缺,想要娶妻成家也是個難事。

    所以,後繼無人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啊。

    祁煊把這事兒記在了心裏。

    山谷裏的人都時刻關注着主宅的動靜,祁煊和蘇芸暖一大早出門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明眼人一看就是上山祭拜,誰敢那麼不識趣的站出來?

    這會兒等到兩位從山上下來了,百姓們就真忍不住了,紛紛的站在街道兩邊,想要親眼看看太上皇和皇太后是什麼樣子的。

    人羣裏,一個小姑娘踮起腳尖看了半天,頗有些失望的對身邊的孃親說道:“孃親,太上皇和皇太后竟然也跟我們長得一樣啊。”

    這可把小婦人嚇壞了,捂着閨女的嘴,抱起來就往回走。

    祁煊聽到了,勾起脣角笑了笑。

    雖然圍着的人不少,可沒人敢上前說話,更有韓鳳玉的交代,不准他們跪拜磕頭啥的,因爲皇太后不喜歡這些,皇太后不喜歡,太上皇就不喜歡,所以免了。

    一路到了主宅。

    蘇芸暖和祁煊回去,酒鬼拉着韓鳳玉去深潭邊兒釣魚,河鮮味道一絕,他做的更是好喫,所以要親自釣魚給丫頭嚐鮮兒。

    進了院子,兩個人先去沐浴更衣,坐在羅漢牀上喝茶。

    “阿暖,韓鳳玉說的事,我覺得有道理,那些傷兵年紀不大,只是給喫飽穿暖可不夠。”祁煊說。

    蘇芸暖抿了口茶:“其實,娶個媳婦兒也不是大事兒,主要是咱們這裏的人少,等有機會找縣令商量一下,傷兵如果能正常生活的,可以安置在外面,給足了撫卹,朝廷養着,成家也不難。”

    “有道理。”祁煊點頭。

    蘇芸暖給祁煊續茶:“但要有度,不能捧殺了,回頭真要鬧出來點兒難堪的事,丟的是朝廷的君威和軍部的顏面。”

    “自力更生不難。”祁煊頓了一下:“兵部有傷兵和老兵的管理辦法,但是不夠完善,回頭我寫一份出來送過去,讓長平安排。”

    蘇芸暖很贊同祁煊的做法,既是讓位了,就不能在這些事情上做主,可以提建議,至於怎麼做,那得看長平,做得好是應該的,做的不好另當別論,該教訓也不能手軟。

    “回頭咱們兩個去密庫吧,不管做啥,能工巧匠沒來之前,咱們得做到心裏有數。”蘇芸暖說。

    祁煊本意是想讓蘇芸暖多休息一段日子,畢竟忙忙碌碌這麼多年,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可也知道蘇芸暖的性子,再說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做什麼都是好的。

    當兩個人決定去密庫的時候,韓鳳玉便跟酒鬼說:“老哥啊,看到沒有,我當初猜的是一點兒沒錯啊。”

    酒鬼嘆了口氣:“我覺得這丫頭啊,多多少少有點兒勞碌命,怎麼就不知道享清福呢?”

    “是怕了。”韓鳳玉輕聲說:“當初那苦日子啊,沒人不怕的,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心思都撲在了大乾的朝廷和百姓身上了,只是辛苦他們了。”

    酒鬼半天沒吭聲。

    他心裏頭盤算着也做點兒事,別的不說,把自己畢生研究的廚藝寫成一本書,送到學堂裏,保不齊能讓許多孩子多一條謀生的路呢。

    大乾朝上下,哪裏都指望這兩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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