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國師 >第15章 不就是想立二皇子爲儲君嗎?
    第15章不就是想立二皇子爲儲君嗎?

    解縉聽後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答道。

    “此事臣於《太平十策》亦早有建言。”

    “哦?說來聽聽。”

    解縉朗聲道:“周朝之所以長久天下而爲後世共知,便是因封建諸侯而少其他,此乃萬事不易之論。”

    聽完第一句話,朱棣心裏當下就明白他爹朱元璋爲啥誇了解縉,然後就讓他回家十年再來了。

    這都離周朝兩千多年了,合着解縉這番恢復周禮的離譜理念還堅持着呢。

    解縉依舊在滔滔不絕。

    “諸王所分封的地方,應當遵循古代諸侯的制度禮節,選擇賢能的人作爲相國來輔助。而只有世子才能襲爵,庶子十歲以上的,就應該在水陸都會山川要害之處別封一縣。這樣十年之間,州縣將盡爲侯國,而天下諸侯皆陛下兄弟子孫矣,大明豈不似萬年磐石般堅固嗎?”

    朱棣額頭的血管已經開始跳了。

    朕這邊打算和平削藩才選擇給宗室加俸祿,到了你這裏,就成了建議朕要全面恢復封建的意思了?!朱棣權當他腐儒空談,方纔強壓下心頭不滿。

    可人就怕對比。

    如此一來,朱棣想想姜星火的超遠洞察,再想想姜星火給出基於現實情況解決問題的絕妙計策,那種拿捏人性的高超設計,朱棣心頭就難免對書生意氣的解縉不屑一顧了起來。

    “畫,朕留下了,解侍讀先回去吧。”

    解縉告辭後,朱棣顯得有些煩躁地說道。

    “這個解縉,平日裏看着還挺機靈,可這說的都是什麼話?腦子裏裝的是青銅器嗎?”

    朱棣遲遲沒有聽到道衍的答話。

    當朱棣轉頭看到全程坐在蒲團上觀摩棋盤,一言不發的道衍時,卻忽然醒悟。

    道衍嘴角的笑意,都快憋不住了。

    “好啊!這個解縉裝傻,跟朕耍心思呢!”

    朱棣心思電轉,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中午在詔獄裏姜星火帶給他的快樂,馬上就被解縉給他偷偷喂屎的噁心感代替了。

    只有世子才能襲爵!

    解縉的建言明面上是回答朱棣提出的宗室供養問題,可實際上,還是在用禮法來告訴朱棣,立太子,要立原燕王世子朱高熾!至於所謂的“選擇賢能的人作爲相國來輔助”,那麼誰是輔助朱高熾的賢能之人?

    自然是在說他解縉自己!

    而“只有世子才能襲爵”,更是讓朱棣心裏膈應的不行。

    因爲坐在皇帝位置上的朱棣,可是次子!“朕讓他給宗室供養問題找答案,他跟朕指桑罵槐!”

    朱棣重重地一拍欄杆,木頭上出現了幾絲裂紋,猶自怒意未消。

    “聰明人自是喜歡耍這種小聰明。”

    道衍終於開口道:“便如解縉今日撕天王殿中畫,獻白虎回眸圖,言周朝分封時.所有的舉動,不過是爲了達成他的目的罷了。”

    “哼!”

    朱棣冷哼一聲,憤憤道:“朕知道,這些文臣都不喜歡朕,覺得朕是個謀逆的賊,就如五代那些‘兵強馬壯者王之’的軍頭一般.跟朕像的老二,他們同樣不喜歡!他們更喜歡跟建文那般【對文官仁厚】,好被他們捏弄的老大!”

    朱棣自知一時失語,好在他在道衍面前倒也不用顧忌什麼,收回話題後轉而說道。

    “聰明人都喜歡耍小聰明,那姜星火不比解縉這班人聰明到天上去?”

    “一羣蠅營狗苟之輩,嘴上說的清高,往上爬的時候腰彎的比誰都低!”

    朱棣撩起衣衫坐在棋盤的凳子前。

    “姜星火,確實是老衲所見絕頂聰明之輩。”

    喟然一聲嘆息,道衍從棋簍裏拈起一顆棋子又放下,連連說道。

    “殺之可惜.殺之可惜.”

    朱棣凝視着眼前縱橫交錯的棋局,低頭問道:“所以道衍大師還是認爲,此人應殺嗎?”

    “那容老衲放肆一問。”

    道衍枯瘦的手掌覆蓋在棋局上,與朱棣認真對視。

    “若是不殺姜星火,陛下是想立二皇子爲儲君嗎?”

    “大師何出此言?”朱棣微微詫異。

    道衍伸手攪亂了棋局,平靜說道:“靖難之功,若二皇子爲陛下麾下武將,陛下覺得功勞能排幾何?”

    “自然是第一。”

    朱棣幾乎毫不猶豫,事實上,這也是燕軍公認的事實。

    靖難之役,勇武的朱高煦跟隨燕王朱棣左右,每戰必身先士卒。

    奪旗、斬將、先登、破陣,當得上一句“勇冠三軍”。

    武夫不懂那麼多道理,他們只認戰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功勞,以邱福爲首的武將們,對朱高煦極爲擁護。

    而後方負責統籌糧草輜重、民夫輔兵、守備治理這些事務的朱高熾和道衍,當然也有功勞,但這些功勞跟統御燕軍重騎的朱高煦那過於耀眼的戰績相比,就黯然失色了太多。

    “大皇子寬仁,善於處理政務;二皇子勇猛,善於帶兵打仗。他們都只繼承了陛下的一半天賦,而誰能補齊缺失的部分,誰就能成爲更像陛下的繼承者。”

    “陛下是要做蓋世功業的,老衲今日說話也放肆一些。”道衍凝聲問道:“陛下雖然知道在法理、治國方面講,大皇子更適合成爲儲君,可陛下是更疼愛酷肖自己,與自己既是父子也是戰友的二皇子,對不對?”

    面對道衍的灼灼目光,朱棣抿緊了嘴脣,最終點頭。

    朱棣與道衍相交數十年,一起幹造反掉腦袋的勾當,他很清楚這位老朋友對他的真誠,同樣,他也不打算隱瞞這種並沒有太多隱瞞必要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如果說朱棣還有一個可以言談無忌的人,那也只能是不爲財不爲權,陪了他二十年,只爲實現【心中理想】的道衍了。

    “以前不光是陛下覺得二皇子性情頑劣無法教導,就連太祖高皇帝也是,親舅舅魏國公也是.那陛下仔細想想,可有哪個人,能如姜星火一般,讓二皇子如此發自內心地尊敬,並願意聽從他的教導?”

    朱棣沉思良久,最終不得不承認,道衍說的是對的。

    沒有人能從小暴躁頑劣,在外飛揚跋扈動輒殺人的朱高煦,能這麼願意聽教導。

    道衍又問道:“那陛下覺得,大皇子還能通過學習,學會帶兵打仗嗎?”

    “熾兒跛足,身形又胖,自然是不能的。”

    “可二皇子在姜星火的教導下,能學到如何爲政,如何管理。”道衍目光捉摸不定,“而今靖難剛剛結束,二皇子正是軍中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此消彼長之下”

    “陛下若是不殺姜星火,不就是想立二皇子爲儲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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