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國師 >第119章 姜星火出獄後怎麼辦
    第119章姜星火出獄後怎麼辦

    三日後,夜深。

    李景隆和朱高煦相對而坐。

    “有些話,我本不該說。”

    李景隆飲下一口酒,耳邊已經依稀縈繞起了前幾日姜星火說的那些話語。

    “你且說吧。”

    朱高煦喝酒如喝水,哐哐便飲了半壺。

    李景隆話到嘴邊,猶疑了片刻,又飲了一整杯酒後方才說道。

    “你知道,姜郎不可能在獄中給我們講一輩子課,他遲早有一天是要出獄的而這個日期,很有可能就是明年年初,距今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

    按照一般的大赦規律,通常正月改元后,宣佈大赦天下,而有些謀逆的罪犯,是遇赦不赦的,姜星火是受到了方孝孺的株連,方孝孺也並不屬於謀逆性質。

    所以刑部等部門會聯合審查大赦名單,隨後就是一連串的工作,等這些忙完了,纔會赦免囚犯,長則兩三月,短則一個月。

    而姜星火所預估的十五天一節課,一共九節課,是按最慢的時間去預計的,如今已經講了一節課,還剩八節課。

    快的話,可能壓根就等不到八節課講完,大約六七節課的樣子,就要出獄了。

    所以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就擺到了兩人的面前。

    出獄後,姜星火怎麼辦?“你打算怎麼安置姜郎?”李景隆問道。

    “伱爲什麼一直不叫姜先生?”

    朱高煦的大鬍子上淋着酒水,他抹都沒抹,反問另一個話題道。

    “這個稱呼在你心頭疑惑很久了?”李景隆笑了笑。

    見朱高煦點頭,方纔回答道:“原因嘛,自然是兩個,其一,姜星火比我小了十來歲,你讓我叫,我也叫不出來。”

    當朱高煦看到李景隆彎起來的眉眼側面的皺紋時,才隱隱醒悟,李景隆看起來還是一副少年貴公子的模樣,可如今,卻依舊是而立之年了。

    而自從唐朝傳下來的習俗,便是長輩稱呼晚輩時,喚作某某郎君,亦或是按行幾來排,譬如李世民不就是被喚作李二郎。到了宋明這個叫法不多見了,更多的是喚作“某哥兒”,而但也並非沒有,相反“郎”其實顯得更加重視一些。

    “其二,便是我倆早就相識於秦淮,那時候姜星火在畫船溫柔鄉里,便是好大的詞名,名妓重金而求不得一詞,乃是號稱‘小柳永’的。”

    朱高煦點了點,宋時正所謂“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能在秦淮河上被稱作小柳永,那確實名聲很大。

    “所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說的不就是杜郎俊賞、豆蔻詞工嘛。”李景隆笑了笑,“那時候常以此爲典故,喚作姜郎,便也叫習慣了。”

    “我回答完了,該你了。”

    如何安置姜星火這個問題,顯然已經在朱高煦的腦海裏盤旋許久了。

    “俺一開始想着,不過是把姜先生請入府裏,做個謀主,想要什麼珍寶美人、駿馬香車俺都可以滿足.便如道衍大師之於父皇那般。”

    朱高煦說的倒也坦然。

    “再後來,俺便發現俺看走了眼了,姜先生給俺講課,俺給的那些銀錢,姜先生除了用來賄賂獄卒購買物資外,都存了下來。”

    “上次來看姜先生那個堂妹,你記得吧?”

    李景隆點了點頭,當時是他倆把姜星火送過去見人的。

    “姜先生幾乎是一個銅板都沒留,全送人了。”

    “這確實像是姜郎氣度。”李景隆微微頷首。

    朱高煦嘆了口氣:“太像道衍大師了,完全不追求普通人想要的錦衣玉食,雖然也不會刻意虐待自己,可姜先生對日常生活的要求,也不過是粗茶淡飯罷了,對於財富也根本沒有那些世俗的慾望。”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所以你覺得你很難有什麼籌碼招募姜郎爲你做事。”李景隆稍加解讀。

    “便是如此。”朱高煦又喝了半壺酒,晃晃壺底,“所以俺就想着,姜先生既然無慾無求,俺又不會那麼多花言巧語,就得以誠待人,就像是諸葛武侯在《出師表》裏說的那般,‘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或許姜先生會被俺感動,人心都是肉長的嘛。”

    李景隆贊同道:“以姜郎拿出化肥仙丹這件事來看,我覺得,姜郎也有報答你我的意思。畢竟,在他的角度看來,你我二人都是因他加重了罪名,他想用這東西,換得你我建功出獄。”

    “俺本來也是這麼想的。”

    朱高煦忽然看向李景隆:“可是有一件事俺一直沒有問你。”

    李景隆心頭一跳,這一刻終於要來了。

    “第一次俺想偷樑換柱把姜先生救出去,姜先生半路被獄卒弄丟了,那時候父皇提着刀來找俺,俺就是知道不對勁了。”

    朱高煦的面色逐漸嚴肅:“再後來,你就被扔進來了俺不是傻子,你曹國公堂堂百官之首,哪能莫名其妙地無罪入獄?還有那次大朝會又被與俺一起放出來。”

    “再有姜先生講的攤役入畝,乃至俺上了三次石見銀山的奏摺被父皇敷衍回來三次,俺便知道,你鐵定是父皇派來的。”

    李景隆從來都沒打算把朱高煦當傻子糊弄,兩人之間不提這件事,反而每次一起聽課,便是隱約間有了這種不能戳破窗戶紙的默契。

    而如今這層裱糊了許久的窗戶紙,不知爲何,被朱高煦突然戳破了。

    李景隆嘆了口氣道。

    “你不該問的,問了,你我之間的立場便不同了,也裝不了糊塗了。”

    李景隆又提起新壺,對着壺嘴悶了一口酒:“我也站不了你的隊,爭儲這件事,丘福這些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能站你的隊,甚至王寧駙馬這種奉天輔運推誠效義武臣也可以站你的隊,唯獨我這個奉天輔運推誠宣力武臣不行,你明白嗎?”

    李景隆和丘福,同樣是十個字的封號。

    甚至其中,有八個字一模一樣。

    可就差在“靖難”、“輔運”這兩個字上,決定了丘福可以大大方方地支持朱高煦不受到任何猜忌,而李景隆一旦在爭儲問題上做出抉擇,別說是表態,就是暗中幫助,都會惹來朱棣的猜忌,繼而導致曹國公府闔府近千口抄家滅門。

    朱高煦等他說完後,方纔說道:“你站不了我的隊,但你能上俺的船。”

    李景隆放下酒壺,重重地砸在案几上。

    他的眉頭擰的緊緊的,看向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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