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組建稅卒衛的基礎,在於姜星火的詔獄掃盲班能否真的取得成功。
畢竟,讓那麼多退伍老卒學會算數識字,到底是兩個月還是兩年,區別可太大了。
這東西,肯定要先搞試點,再逐漸鋪開。
而退伍老卒的文化培訓,也一定是一批一批來的。
如此以來,如果兩個月能速成,只需要三五年就能推廣全國;如果兩年才能學成,那也甭推廣了,估計等永樂帝駕崩,都不一定能幹成這件事。
因此,姜星火的掃盲纔是最關鍵的事情。
解縉正是基於自身的判斷,認爲除非是極爲聰穎的兒童且全天候地學習,纔有可能在兩個月內學會五百個常用字和簡單的算數,而如果是已經成年的文盲,想要每天一個時辰,兩個月就完成掃盲。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這也是蹇義和茹瑺不敢置信的原因。
南京皇宮,奉天殿內。
朱棣正在龍案後處理政務。
“來了。”
朱棣擡眼看了一眼好大兒,隨後揮了揮毛筆。
侍立在父皇身後的三皇子朱高燧,努力睜開了細長的眼眸,衝着大哥樂呵呵地笑了,親手搬了把椅子過來。
“大哥,坐。”
朱高熾點頭道謝後,坐在了朱棣案几的另一側。
“看看李尚書上的這個奏摺,怎麼樣?”
朱高熾見父皇沒說正題,倒也不急,接過父皇扔過來的奏摺,粗粗瀏覽了過去。
禮部尚書李至剛上的奏摺,陳請改北平爲北京。
朱高熾慢吞吞地念了出來:“自昔帝王王,或起布衣,平定天下;或繇外藩,入承大統,而於肇跡之地,皆有升崇。切見北平布政司,實皇上承運龍興之地,宜遵太祖高皇帝中都之制,立爲京都,曰北京。”
擡頭看了看父皇,朱高熾只說道:“這便是跟中都鳳陽一樣的道理,李尚書說的也是極合禮法的,可是父皇您現在還打算遷都嗎?”
朱棣此時放下筆,沒有答覆,而是把自己剛剛親手草擬的聖旨遞給了好大兒。
“設置北京留守行後軍都督府、北京行部、北京國子監,如南京爲應天府一般舊制,改北京(北平府)爲順天府,北平行太僕寺爲北京行太僕寺。行都督府設置左右都督,都督同知、僉事無定員。行部設置尚書二人,侍郎四人,六曹吏戶禮兵刑工郎中、員外郎、主事各一人,命刑部尚書雒僉爲北京行部尚書。”
見朱高熾看完,朱棣又說道:“北京人少,朕打算充實人口,朕已經命戶部的夏原吉夏尚書覈查山西各地無田的民戶以徙實北平,各郡縣仍按戶給鈔,以便購置耕牛、糧種和農具,五年以後再開始徵稅。同時讓內閣草擬定罪囚謫佃北京的條例,發流罪以下的囚犯開墾北京農田。徙直隸、蘇州等十郡、浙江等九省的富民至北京,免得這些人沒事就嘰嘰喳喳。”
這便是跟漢武帝強制遷徙富戶到關中是一個道理了。
自古以來,都是削弱地方勢力的好手段,自不必多說。
朱棣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好大兒方纔回答道:“遷都這件事,朕本來是打算做的。”
“畢竟,南京既靠近海洋卻又有一段距離,不會直接遭到威脅。且長江橫亙,水運發達,如果大明未來向着海洋發展,是個極好的都城。”
“當然了。”
朱棣話鋒一轉,說道:“遷都的事情可以再考慮,但北平府升格爲北京,這是毫無疑問的蒙古人,朕必須將其徹底打垮,讓他們再無膽量和能力進犯中原,如此一來,方能安心向海洋發展。”
朱棣沒待朱高熾說什麼,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其實朕啊,明白。”
“像什麼蒙古人、女真人,都是殺不絕的,殺了一茬,還有一茬,從古至今,在這些大漠草原和深山老林裏的人,哪個朝代殺得絕?”
“可朕爲什麼還要心心念念地抹殺女真,爲什麼這麼執着地要重創蒙古人?”
“原因就在於,朕如果不做這些,那麼後代帝王,可還能有人如朕一般能夠親征漠北,掃清虜患?”
朱棣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想來是沒有了。”
“若是後代帝王軟弱且試圖掃清漠北,傾國之兵交予外臣,又怎麼能保證,大明的江山不會被篡奪呢?”
“所以啊,朕有生之年,還是親自來做這件事吧。”
“把蒙古人打疼,打狠,打的他們向西邊竄,如此一來,方能給後代帝王依靠長城防線固守,創造條件。”
“女真人,也是這個道理。朕如果不做,後代帝王來做,犯錯誤的可能更大,朕放心不下啊!”
聽完了朱棣的話語,朱高熾和朱高燧兩兄弟,同時沉默了。
在某種意義上。
朱棣,真的很像朱元璋!
擔心後代,親力親爲,都想自己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到最好,給子孫後代留下一個鐵桶江山。
朱棣始終沒有再提及詔獄掃盲班和稅卒衛的事情,而是一件事一件事地,跟朱高熾商討起了治國的事情。
朱棣又扔過來一份奏摺,說道:“你十七叔(寧王朱權)上表了,看看吧。”
朱高熾接過奏摺匆匆瀏覽一番,便有些哭笑不得:“十七叔想要封到蘇州或者杭州?這怎麼可能。”
“哼,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罷了,朕跟他說的中分天下想來他是不敢提的,便拿蘇杭這種朕不可能封給他的地方做文章,想着朕拒絕他,總得給他個差不多的膏腴之地當封國。”朱棣不鹹不淡地說道。
“父皇想把十七叔封到哪?”朱高熾小心問道。
“讓他去南昌,那地方人傑地靈,留着養老不差了。”
朱棣用指節敲了敲龍案,說道。
等遷都和改封寧王這兩件事敲定,朱棣方纔把話題轉回了今天的正題。
“稅卒衛的事情,你看了。”
朱高熾小心道:“兒臣看了。”
“你覺得怎麼樣?”朱棣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大兒子。
朱高熾反而直接挑明:“父皇指的是稅卒衛這件事本身,還是您說讓二弟來負責此事?”
朱棣有一絲驚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