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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欲挽天傾【求月票!】

    “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卻道水太涼。”

    姜星火哈哈大笑,給朱棣講了一段小故事。

    “在我所見到的那個未來裏,女真人兵臨城下,便如數百年前搜山檢海那般,於江南橫行無忌。”

    “東林魁首錢謙益,對外高調聲稱自己欲效法屈原,投水自盡,誓與大明共存亡,不僅如此,他還率領家人至常熟尚湖,準備找湖邊自盡。”

    “然而到了投水自盡那一天,錢謙益在湖邊猶豫不已,旁邊秦淮名妓出身的夫人柳如是對他說‘是宜取義全大節,以副盛名’。”

    “錢謙益無奈,下手摸了摸湖水,悠然說了句: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反而奮身欲沉池水中,被錢謙益攔住.這便是水太涼的由來了。”

    朱棣聽了這段小故事,除了面露不屑之色,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地說了句。

    “江南好臣,不如秦淮妓子多矣,不甚奇怪。”

    事實上,朱棣率領燕軍渡江後的這幾個月,這種士大夫,他已經見得太多了。

    解縉、胡廣,不都是這樣?只不過沒這麼反差到離譜罷了。

    所以,朱棣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不過下一個小故事,很快就讓朱棣的怒氣值瞬間滿格了。

    “至於頭皮太癢嘛”

    “這便是說,女真人自宋代開始,便是要剃頭皮扎小辮的,而爲了從衣冠禮樂這些傳統禮儀層面摧毀漢人,女真人所到之處,強行推行剃髮易服。”

    “而程朱理學深信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毀傷。”

    “所謂一代理學名儒、文壇宗主,錢謙益一直以來,也是如此宣稱的。”

    “然而。”

    “女真人兵臨城下,錢謙益投水未果,回家之後,錢謙益先是對家人說‘頭皮甚癢’,隨後就找了一個剃頭師傅,剃成了女真人的金錢鼠尾髮型,隨後帶領城中的文武官員,打開城門,向女真人下跪乞降。”

    “這就是所謂的‘頭皮太癢’了。”

    聽完這個故事,朱棣一時竟是忘了發怒。

    半響後,才猛然伸手拍碎了另一個扶手,猶自不解氣,直接起身。

    “朕從未聽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說着,朱棣站了起來,目光落在姜星火的身上,神情複雜。

    以江南士紳階層爲主體組成的東林黨靠不住,朱棣心裏是有預期的。

    一旦大明亡國,這羣士紳爲了自家榮華富貴,改頭換面投奔新朝,再正常不過。

    可錢謙益這位東林魁首的無恥程度,還是刷新了朱棣的認知下限。

    “我大明,若是真到了亡國的地步,就沒有忠臣良將了嗎?”

    朱棣死死地盯着姜星火。

    生怕他給自己來一句“恭喜你,猜對了”。

    一息。

    兩息。

    時間緩緩流逝,姜星火卻始終一言不發。

    朱棣的心,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就在朱棣打算開口,打破這令人難堪的沉默之時。

    姜星火忽然出聲。

    “之前,姜某就講過。”

    “靖康之後,兩宋之交,岳飛北伐所代表的,絕非他一人一軍,而是兩河中原數百萬百姓。”

    “那麼陛下以爲,同樣是女真入侵,家國危難之際,大宋有岳飛、韓世忠、劉琦、吳階、吳璘等將挺身而出大明難道還不如大宋嗎?”

    朱棣龍袍下攥緊的拳頭,悄然鬆開。

    而姜星火接下來的話語所構建的一個個故事場景,彷彿帶着朱棣,親身體驗了那些尚未發生的“歷史”。

    ——————

    冷雨瀟瀟。

    “將軍,敗了!快撤吧!”

    “是啊,再不撤來不及了!”

    一位少年將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水,露出了猙獰的笑意。

    “撤?老子自打跟叔父從軍以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撤!”

    少年將軍擡頭遠眺,漫山遍野間,盡是無盡的明軍潰兵,他們丟盔棄甲、倒卷旌旗,狼狽地向四周逃去。

    唯獨這位少年將軍周圍的騎兵,建制還算完整。

    戰馬正昂着頭,不安地打着響鼻,白色的霧氣瀰漫開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這位他們心目中的戰神的決定。

    少年將軍緩緩拉下了面甲,冰冷的青銅獸面上,只剩下雙眸傳來的寒光。

    “諸位!”

    “此戰乃是我大明與建奴國運之戰,天地傾塌在即,願隨我曹變蛟力挽天傾者,向前一步!”

    麾下千餘關寧鐵騎,齊齊向前一步。

    大地震顫,連周圍的潰兵都不由地爲之一怔,旋即繞路開來。

    “好好好!好兒郎,且隨我赴沙場!”

    少年將軍的目光裏,只剩下了敵方的那面大纛。

    崇禎十三年九月,松錦大戰,明軍諸軍皆逃,唯曹變蛟親率部下衝後金軍大陣,直抵黃臺吉中軍,箭射後金大纛,嚇敵酋使其中軍後退裏許。

    惜大勢難擋,終因勢孤力窮,曹變蛟血透重甲,遺憾退兵。

    ——————

    潼關城牆。

    高山險峻,大河滔滔。

    一位身着戎裝的大員,手中緊緊地握着尚方寶劍,看着下方疲憊不堪的軍隊。

    “督師,不能出關啊!”

    幾名總兵,跪倒在他身前苦勸。

    其中一人,還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熟透的柿子,淚流滿面地說道。

    “您忘了柿園之役是怎麼敗了的嗎?現在河南赤地千里,半點人煙都無,我軍不固守潼關天險,反而要出關迎賊,一旦離開潼關,極難找到李自成的蹤跡不說,補給線極容易被流寇切斷,此乃兵家大忌啊!”

    另有一將說道:“唐朝哥舒翰,西屠石堡取紫袍,橫行青海夜帶刀,何等煊赫人物?一出潼關,以疲兵弱旅,主動棄守關隘浪戰於平原,取死之道矣!”

    這位戎裝大員,非但沒有向從前一樣,拔劍斬下這些“畏戰”的總兵的頭顱,反而看着遠處關河,一聲長嘆。

    “本督師又何嘗不知道?”

    “可是.皇命難違!”

    這名身着戎裝的大員,緊緊地抿起了嘴脣,面色變得嚴肅而堅決。

    他用一種近乎決然的語氣,拔出尚方寶劍,向部下宣佈了自己的命令。

    “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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