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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1章  光明

    2023-07-26  作者:  西湖遇雨

    第391章  光明    暴昭藏身的茶樓內,來自真定大營的悍卒們已經穿好了與錦衣衛一模一樣的飛魚服,配上繡春刀,拿起了藤牌、弓弩等武器。

    但鮮亮的衣服,卻掩蓋不住他們低落的心情。

    “暴公?”

    屬下們見他遲遲沒有下達攻擊的指令,不由擔憂地喚了一句。

    “暴公,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總不能幹坐着吧!”

    另一名屬下問道。

    “等!”暴昭回答的斬釘截鐵。

    這次行刺,是他謀劃許久,精心策劃的結果,絕對不允許失敗。

    “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

    暴昭喟嘆一聲:“但是,我們必須等待最好的時機,確保能把僞帝斬於馬下之後再行動,否則,只會打草驚蛇,反倒壞事。”

    手下們聞言,有人道:“暴公,可那邊的弟兄,眼下怕是”

    暴昭背過了身去,手下們看着他落寞的身影,也是相顧無言。

    都是朝夕相處了五年的兄弟,說是不爲所動,又怎麼可能呢?    “暴公您一聲令下,我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相信這些手下說的是真心話,但現在並不是他計劃最終發動的時機。

    “光憑一套錦衣衛的衣服,我們是混不進去的,必須要等能夠製造混亂的時機,還要接着等。”

    暴昭擡起手阻止了他們。

    手下焦急道:“暴公,再等等僞帝若是跑了,我們那些兄弟可就白死了!”

    “聽我命令!我不會讓他們白死!”

    暴昭霍然轉過身來,衆人這才發現,他的眸中血絲混雜着淚花,聲音也嘶啞到幾乎聽不見。

    他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蹦出了這句話:

    “我一定會拿僞帝的頭顱,爲兄弟們報仇!”

    暴昭走到窗口前,向外眺望遠方,今天的天氣很好,沒有多少風。

    ——他需要風。

    按照這個季節的規律和他的測算,過不了多久,就要起東南風了。

    “聽我命令,否則,軍法處置。”

    “是!”

    他們對視一眼後應道。

    暴昭點頭,深吸口氣平靜了一番自己激盪難耐的內心後,開始了難捱的繼續等待。

    ——————

    “父皇,要不您來坐吧。”

    穿着赤金色龍袍的朱高燧,身上像是爬滿了螞蟻一樣坐立不安。

    朱棣叉着腰,躲在視線的死角里笑道。

    “現在你是皇帝,你坐,我站着。”

    金忠和金幼孜對視了一眼,看得出來,皇帝的心情很好,逆賊已經被二皇子一網打盡,終於可以繼續安心看擂臺賽了。

    朱棣笑吟吟地問道。

    “現在高遜志和卓敬,誰更被看好啊。”

    大明雖然沒有大宋那麼熱愛關撲,但民間之風猶存,尤其是在江南地界,因此既然是朝廷半公開舉辦的擂臺賽,那麼有人坐莊有人下注,幾乎是理所當然之事。

    金幼孜答道:“普遍更看好高遜志一些。”

    “押高遜志幾個回合擊敗卓敬的多?”朱棣復又問道。

    金幼孜猶豫了剎那,答道。

    “一個回合。”

    “嗯?”

    見朱棣有些不理解,金幼孜連忙解釋道:“高遜志辯經素以犀利敢言,一針見血而聞名,從來都是一合定勝負,要麼勝要麼敗,很少有拖到兩個回合以後的。”

    金忠附和道:“臣也聽說過,高遜志辯經向來是以速度取勝,從不給對手任何機會,只要讓他抓住一絲破綻,必定能將敵方置於死地。”

    朱棣恍然,點頭贊同道:“若是這般,那今天倒是好看了。”

    確實,朱棣的臉色下一瞬就變得很好看了。

    擂臺上,高遜志上來就放自爆式大招。

    “天下唯有一理,故推至四海而難,須是質諸天地,考諸三代不易之理。

    漢雖不能復三代之治,然猶尊君卑臣,敦尚名節。

    然魏晉以降風俗日壞,叛君不以爲恥,犯上不以爲非,可謂惟利是從,不顧名節,以至於有唐之衰。”

    基本不怎麼需要翻譯,高遜志的意思就是說,天下的道理就是禮義,這是三代開始就明白的,漢朝雖然不如三代,但做的還不錯,魏晉以來越來越垃圾,風氣越來越敗壞,所以有了唐朝的衰落。

    也就是說,按照從三代到漢唐的歷史經驗教訓,如果不講禮義和三綱五常這些東西,社會風氣的敗壞是必然的,所以治理天下必須以禮義爲先,強調倫理道德在治國過程中的作用。

    單獨從這些話來看,高遜志說的沒什麼問題。

    但卓敬的嘴脣一直在無聲地示意高遜志。

    “.別說了.別說了。”

    然而跪坐在當面的高遜志卻絲毫不以爲意,繼續朗聲說道。

    “自李世民以來,不復論尊卑之序、是非之理,循循然中唐凌夷,之於五代,天下蕩然,兵強馬壯者王之,莫知禮義爲何物矣。”

    在卓敬凌亂的眼神中,高遜志完成了絕殺。

    “國家之治亂本於禮,夫治天下之具,孰先於禮義者?”

    卓敬起身,乾脆利落地說道。

    “——我認輸。”

    隨後拱了拱手,頭也不回地走下擂臺去,一秒都不想多待,一句評論都不想發表。

    果然是一個回合定勝負。

    嚴格地來說,擊敗卓敬不是高遜志,而是朱棣。

    高遜志敢說這話,屬於是爲了贏連命都不要了。

    臺下的衆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連譁然都沒有,這麼多人的現場,竟然靜悄悄到只有呼吸聲,誇張點說,落針可聞。

    這時候大家關心的不是自己賠錢賺錢,而是永樂帝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人。

    當然了,臺下沒人敢擡頭,去窺探旁邊二樓窗戶後面“皇帝”的臉色。

    但“皇帝”此時已經快急哭了。

    “父皇,要殺要剮您說句話啊。”穿着朱棣龍袍的朱高燧不敢回頭,小聲說道。

    “砰”

    朱棣把桌案上的杯盞茶水全部掃落在地。

    他跟他爹一樣,從來不搞什麼喜怒不形於色,老朱家的皇帝,生氣了就要殺人,從來不憋在心裏把自己氣出病來。

    什麼喜怒不形於色,那是沒能耐掀桌子的人才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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