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聽到自己的名字,耳朵忍不住豎了起來,因爲已經是魂體了,嗓音有些空靈:“你認識我?”
郝琛瞳孔微縮,手裏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她究竟是誰?
林敏兒低下頭看着小姑娘,表情慈祥:“彤彤,跟姐姐說說,你跟着他多久了?”
語氣輕柔的一句話,聽在男人耳朵裏無異於平地驚雷,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接升到了頭頂,他白着一張臉色厲內荏道:“你是不是神經病?我是牙醫,治不了,請你馬上出去!”
林敏兒看着他,眼神平靜:“彤彤不是你殺的,但卻是你埋的,她接近不了兇手,只好一直跟着你。”
一般鬼魂是不能在白天出現的,炙熱的陽光會燃燒他們的魂體,一不小心就是魂飛魄散,當然,只除了一種。
那就是依附在與其沾了因果的活人身上,吸其精氣,就能很好地抵禦陽光傷害。
“兇手不是你,所以彤彤只對你造成這麼點傷害,要是換了你哥,他估計早就涼透了。”
郝琛眸中顯露出深深的恐懼,牙關都控制不住打起架來。
他想起了彷彿噩夢般的那一天,那天他剛剛入職,父母、大哥都來自己租住的房子裏慶祝,讀了這麼多年書終於有出息了,找到了這麼體面的工作,以後一定要多孝敬父母,還有供自己讀書的大哥。
哥倆一邊喫菜一邊喝酒,高興得不得了,後來天色晚了,小小的出租房裏只能住下兩人,他就先安排大哥睡下,親自把父母送去離家不遠的酒店。
回來路上被冷風一吹,酒意醒了大半,想起剛纔沒喫多少東西,正好看到小區門口的燒烤攤還開着。
這小攤是一對夫妻經營的,人和氣,手腳也麻利,大晚上還排着好長的隊,聞着空氣中濃郁的孜然味,他一時間口舌生津,跟在人羣后面排起了隊。
二十分鐘過去,他喫着焦香麻辣的羊肉串,心情愉快地回了家。
然而,剛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一切讓他遍體生寒。
他一向敬愛的、性格憨厚老實的大哥,正跪在地上死死地捂着一個小女孩的嘴巴,面色猙獰如惡鬼,手裏的塑料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驚醒了處於瘋魔狀態的男人。
郝琛瘋了似的爬過去,哆哆嗦嗦探到女孩鼻下,呼吸,沒了!
他一把推開渾身酒氣的男人,雙眼赤紅:“心肺……心肺復甦!”
膝蓋在地板上跪成青紫色,雙臂按到痠痛,但那小小軟軟的身體卻越來越僵硬。
沒救了,死了。
郝琛滿臉恍惚,雙眼赤紅地盯着他哥:“爲什麼?啊?你告訴我爲什麼?”
本來應該是他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一天,全毀了。
酒精上腦的男人被弟弟的質問聲驚醒,“砰”一下跪在地上,滿是老繭的粗糙大手輪流扇在臉上,不一會兒就都腫了起來,看着這張痛哭流涕的臉,郝琛覺得陌生極了。
“琛子,哥……哥剛纔喝多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時糊塗,你能不能不要說出去,啊?我不想坐牢,不想死,求求你……”
這一瞬間,黑夜和酒精滋生了他的惡念,以往只敢在晚上找片過過癮的他,對面前的小女孩伸出了罪惡之手。
只是她哭聲太尖利了,只來得及把外面的裙子撕開,就不得不騰開手去捂住她的嘴。
此時,看着弟弟崩潰絕望的眼神,他害怕了,雖然他沒什麼文化,但也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多重的罪。
而且聽村裏蹲過監獄的人說,犯人都分三六九等,強姦罪進去的最讓人看不起,捱打是家常便飯。
他不想進去,絕對不能進去!
面對至親的懇求,郝琛選擇了違背自己的良心。
周彤彤就住在樓上,爸爸媽媽都是附近玻璃廠裏的工人,這段時間剛好值夜班。
他們把小女孩裝進漆黑色的大塑料袋裏,趁着夜色匆匆埋在不遠處那片荒廢的爛尾樓附近。
從此,他再也沒喫過燒烤,再也沒回過那片老舊城區。
直到今天,面前這個女人打破了他竭力僞裝的平靜。
“彤彤,你可還記得爸爸媽媽?姐姐帶你去見他們,好嗎?”林敏兒蹲下來,視線與女孩赤紅色的雙眼對上,嗓音溫柔。
“爸爸媽媽……”彤彤呆了呆,她被害的時候年紀太小,除了依據本能跟着郝琛,幾乎忘記了她還有最愛的爸爸媽媽。
扔下神情崩潰的郝琛,林敏兒撐了把傘,帶着彤彤打車前往她當初的家。
走了一段路後,司機師傅摸了摸手臂上凍出來的雞皮疙瘩,忍不住關掉了冷氣:“奇怪,怎麼突然這麼涼快?”
渾然不知後排座位上正坐着一位特殊乘客,可以省製冷費那種。
老舊小區外面的街道很窄,林敏兒提前下了車。
……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女兒,個子到這裏,穿着黃色公主裙,扎着兩個羊角辮,這是她的照片……”
“你好,請問……”
小區門口,身穿藍色工裝的女人髮絲凌亂,雙眼無神,看到有人經過就會衝過去給人看照片。
大部分人都是晃一眼,抱歉地搖搖頭,此時一個男人黑着臉推開她:“又是這個瘋子,晦氣!”
林敏兒伸手將女人扶住,看着男人的眼神十分冷漠,直看得他心裏發虛,罵罵咧咧走開了,誰也不知道,男人剛到拐角就被迎面而來的自行車撞倒了,疼得齜牙咧嘴。
女人說了句謝謝,剛要把照片拿出來,林敏兒已經伸手接過。
“媽媽!”
一直乖乖待在傘下的小姑娘顧不得陽光灼痛,猛然向母親撲了過去,然而,小小的身體卻一下從母親身上穿過。
女孩嘴角的笑消失了,她試圖伸手牽媽媽的手,卻怎麼都碰不到,急得雙眼流出了兩行血淚。
“爲什麼,爲什麼碰不到?媽媽,你看看彤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