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哭着跪在地上喊冤，只是嘴巴有些透風漏氣，讓人聽不太清楚。
因爲牽扯到白墨和白楓二人的女眷，出於避嫌，此事由剛剛歸家的三少爺白程親自審理。
四個女人剛從火海逃生，心理防線最是薄弱，他大刀金馬地坐在堂中圈椅上，單腿架起，居高臨下，一臉冷酷的樣子遠遠望去像一尊俊美神像。
當然，這只是在林敏兒眼中的形象。
對於其他幾個沒見識過江湖刀光劍影、從小隻生活在方寸宅院間的女人來說，這位三少爺身上透露着一股令人膽寒的兇悍氣質。
柳玉蝶明顯有點慌了，在她預想中，此事的審理本應落在白楓身上，那麼她便有十足把握能夠脫身。
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換成了素未謀面、人品性情都不瞭解的小叔子。
“三少爺，奴婢沒有害林姨娘，當時……當時奴婢見火勢兇猛，害怕極了，哪有心思害人，奴婢冤枉啊……”
林敏兒伸手把玩着自己的腰帶，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說完了嗎？你這丫頭怎麼死倔死倔的，柳玉蝶說你父母弟妹都在她手裏你就信？自己回桃花村看過嗎？我還說他們在我手裏呢～”
柳玉蝶纖儂有度、被素衣包裹的身子一顫，面上撲簌撲簌落下淚來：”小叔，我與萍蕪主僕多年，感情深厚，當年她弟弟去私塾讀書都是我託人找的關係，怎麼可能害她呢？”
這一番聲淚俱下的解釋，臺詞演技俱佳，擱現代拿個百花獎影后不在話下。
只是，堂上坐着的是三少爺白程，從小在男人堆里長大，從不明白憐香惜玉爲何物。
柳玉蝶彷彿拋媚眼給瞎子看，不僅沒有獲得憐惜，還成功讓男人擰起了眉頭。
“第一，我要的是證據，不是哭哭啼啼的感情牌；第二，二哥，麻煩你解釋一下，縱火之人爲何是你書房裏當值的小廝？”
話音剛落，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小廝被人粗魯地推進來：“師兄，這小子還想從後門跑，被我一腳踢翻了。”
這位人高馬大的師弟一副神惡煞狀，看着堂中女子齜牙咧嘴掰手腕扭脖子。
道觀裏大都是些有缺陷的孩子，唐淵就是因爲長得“醜死人”被父母扔了，此刻一露兇相，越發讓人不敢直視。
小廝名喚白雙，爹孃都是府上的家生子，此時雙膝跪地爬到白程面前，痛哭流涕：“三……三少爺，這一切都是二少爺安排的，他怕餘家追究，想殺了大奶奶銷燬證據……”
“你胡說！”白楓還沒開口，柳玉蝶就尖聲反駁起來：“是不是餘夢，是不是她讓你做的，一把火燒死我和二房姨娘，這個家就只剩下她一個女人了！”
天氣燥熱，外面的涼風吹不進來，林敏兒這會兒連自家男人都不想親熱，只想回去換上小吊帶偷偷摸摸吹冷氣。
她伸手從懷裏、實際上是從空間裏掏出一把團扇，一邊扇風，一邊婷婷嫋嫋地站了起來，杏眸裏微微含着水意：“你們白家辦事太磨嘰了，搞得大家又熱又困，這樣吧，我來分析分析。”
“系統，不是我沒禮貌，實在是這個長相它……太抽象了，蒜頭鼻、眯眯眼，還有一對碩大的招風耳，瞧着又醜又卡通。“
“咳咳。”林敏兒收起笑容，面上帶了嚴肅之色：“首先我與白家二少爺白楓這段姻緣並不作數，當初十兩銀子的聘禮，最近這段時間的租金、伙食費、以及下人月例，都在這裏。”
一張銀票被輕飄飄扔在桌上，正是在匯豐樓打賭肚兜顏色那次賺的。
“當初說好的以平妻之禮迎娶，誰成想，先是用大公雞拜堂羞辱於我，後又貶妻爲妾，甚至根本沒去衙門那裏遷戶，這等怠慢，本姑娘不伺候了，看好了，我林敏兒至今仍是冀州府屯玉縣梨園鎮林家村人，清清白白、雲英未嫁之身。”
先對她男人亮明清白，這才轉着扇子走到萍蕪面前：“幾年前你弟弟突然被大奶奶出錢送去讀書，是因爲你幫她做了第一件事——紅色珠串，這些年二奶奶纏綿病榻、不孕不育，就是拜它所賜。”
萍蕪眼皮抖了抖，沒說話。
“接着，真真突然中毒，你們又想借機把我收拾了，這樣一來，二房的兩個女人一病一死，白楓身邊就乾淨了，正合你意。”
林敏兒語氣平靜，彷彿講故事般把這深宅大院裏的陰謀詭事娓娓道來：“這還不夠，因爲白楓身邊雖然沒女人了，但你身邊還有男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下一步，是不是要效仿金蓮喂夫喝藥？”
大堂裏突然死一般寂靜，白墨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流露出黯然，看起來像一個被妻子和弟弟聯手傷害的可憐人。
“只是……”林敏兒轉頭看向衆人：“這場火又是誰放的呢？想爲自己報仇的二奶奶？愛慕白楓卻被大奶奶矇在鼓裏多年的李蓉蓉？亦或是……整件事中最完美的受害者——大少爺您？”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原本神色黯然的男人突然笑了，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欣賞：“不愧是我白墨看上的女人。”
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不着調的男人一旦狠起來，濃濃的反差感讓人不寒而慄。
“沒錯，柳玉蝶這毒婦害了弟妹餘夢，我可以不管，但把手伸到真真身上，甚至還想夥同外面的婊子給我下毒，不燒死她，難解我心頭之恨。”
柳玉蝶身子一晃，整個人跌倒在地。
白楓更是被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炸得暈頭轉向，他就好像瑪麗蘇電視劇裏的傻白甜女主，別人圍繞他陰謀詭計上演八百回合了，他居然還沉浸在自己那份錯過的愛情裏無法自拔。
林敏兒看着手拿武器、魚貫而入的家丁，神色不變，只一邊往白程身邊挪，一邊好奇問道：“大少爺，既然今天我們都活不了了，能否請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做鬼也得做個明白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