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不知道的是,內裏的勾心鬥角比之前愈演愈烈。
早早就定下的世子之位空出來了,府裏的幾個女人以及他們的兒子,全都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這塊肥肉,生怕被別人搶去。
陸夫人十五歲的嫡子,王姨娘已經弱冠的長子,以及白姨娘剛滿十歲的幼子,各個鉚足了勁兒地表現。
除此之外,一位夫人兩位姨娘也是溫柔小意,倒是把陸雲哄得滿面春風。
“夫人,張夫人說突然想起她家公子幼時定了個娃娃親,需要先回鄉尋一尋那位姑娘……”
負責傳話的丫頭彎腰立在門口,一臉的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正在梳妝的陸夫人冷哼一聲,緊緊攥着一隻金步搖,差點把手心劃破。
屋裏伺候的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
剛換回來的小姐今年已經十六歲,別人家的千金一般已經下了定、就等成親的年紀,夫人當然着急,最近一直在相看人家。
然而挑挑揀揀,就是找不到合適的。
畢竟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他們家嫡小姐是在下九流商戶人家長大的,門第稍微高一些的都看不上。
剛纔那位工部員外郎家的夫人不就委婉拒絕了嗎,還扯出一個娃娃親,前頭這些年幹嘛去了?
“夫人,依老奴所想,可以在今科進士中尋一青年才俊,依我們國公府的能耐,完全可以幫他留在京城做個京官,到時候小姐能留在您身邊,姑爺因着這份提攜之恩也得高看小姐一眼,豈不是兩全其美?”
陸夫人緩和了神色,如今看來這應該是最好的法子了。
王嬤嬤鬆了口氣,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臉上堆起笑容:“夫人,剛纔監視裴家的小子突然來信兒說,那姓裴的一家子拖家帶口往城門方向去了,據說連房子都退了,打算去別的地方討生活呢!”
“此話當真?“女人臉上迸發出欣喜之色。
她爲養子一家準備的後手還沒用上,這就走了?
女人望着鏡子裏已不再年輕的自己,輕輕呢喃道:“倒是有些運道……罷了,就當爲我的靜兒和炎兒積點德。”
……
兩日後,冀州府。
前世林敏兒與家人被送出京城後,就是在這裏過完下半輩子的。
她爹臨死前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裏喃喃喊着“回家”,回到那個他們林家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可惜,再也不能如願。
這輩子有她……有錢有勢有出息的老公在,定能讓全家人風風光光回京!
兩家商量了一下,在臨近府城的一個小縣城安頓下來,這裏也很繁華,但房子、鋪子的租金都不是很貴,正好適合他們繼續做買賣。
裴聰夫妻倆繼續開棺材鋪子,林家開醬肉鋪子,至於裴二叔家,林敏兒沉吟一番,教了他們幾個點心方子,有姐妹二人愛喫的桂花糕,還有糯米涼糕、梅花香餅、豌豆黃等,乾脆挨着兩家開了個點心鋪子。
至於銀子從哪來?
暫時歸功於定國公陸雲賠償給她的那個小錢袋,畢竟裏面有多少錢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城牆斑駁,看起來幾乎一推就倒,就算在城裏,腳下也是崎嶇不平的黃土路,馬車都見不到幾輛,衣衫上面補丁摞補丁的百姓瞧着他們下車,賊稀罕,就連街道上巡邏的幾個衙役,身上的官差服都是破破爛爛的。
這一慕對裴青淮來說具有莫大的衝擊力。
雖然是抱錯的,但他確確實實錦衣玉食地過了十幾年,從整個國家最繁華的都城而來,從未見過這麼慘的城牆、這麼慘的路、這麼慘的百姓。
京城有的叫花子都比他們體面。
林敏兒倒是淡定多了,比這更慘的她都見過:“看到了嗎?這就是等着你建功立業的地方。”
抵禦時不時來騷擾邊境的古越國軍隊,讓百姓安居樂業。
越是一無所有的地方,機會才越多。
二人先在縣衙附近租了個小院兒,打算打聽打聽這裏的情況再決定從哪裏入手。
誰知林敏兒只挎着個籃子,穿一身半舊襖子去買了次菜,就招惹上一樁麻煩事。
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笑得一臉猥瑣的男子,林敏兒忍不住摸了摸臉,差點懷疑這張清秀小臉比前世長得還美,要不怎麼淨招惹這種人?
這人瞧着也就十七八歲,穿一件粉色百蝶穿花的袍子,騷包得很,人很瘦,套在身上逛逛蕩蕩的,眼睛色眯眯地往她臉和胸上掃:“小丫頭瞧着腳不大,走得倒挺快,讓爺一頓好追……”
旁邊的狗腿子跟班揚着下巴,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我們家少爺可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能瞧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可別不識好歹。”
這話抑揚頓挫一個磕巴都不打,想來應該重複過不少次,這也意味着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慘遭毒手。
想到這裏,林敏兒臉上的笑愈發燦爛起來,看得那人眼珠子都直了,不顧附近還有人,上來就要摟她。
“這姑娘瞧着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閨女又要被糟蹋了,唉!”
“上回楊寡婦家閨女被他擄走幾日,回來就上吊了,要不是她娘驚醒,這會兒屍體都涼了。”
“還有王許莊那個新媳婦,回門當天被這畜生強行拖回家,人都死在家裏了,官老爺竟只讓賠了點銀錢便了事……”
林敏兒越聽,拳頭攥得越緊,正巧這會兒正站在橋上,等那男子撲過來,她迅速閃身,用力一腳把人踢進了河裏。
“撲通”一聲,那小廝終於反應過來,伸手指着林敏兒:“你你你,你怎麼敢?”
話音剛落,被她扯過領子用力一推,跟他家少爺作伴去了。
圍觀的百姓一臉呆滯,見她拿了根竹竿往岸邊走去,瞧着臉上的表情像是怕了:“公子快抓住,我拉你上來。”
那人呸呸吐了幾口水,抱着竹竿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看頭已經冒了出來,少女使勁一戳,又把人戳進了水裏。
衆人:……
“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再次把人往上拖,等人頭剛出來喘口氣,又手滑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