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男人卻絲毫不爲所動,面色淡然,手中僅僅捏着一根花枝,便彷彿能敵千軍萬馬。
因爲他是息塵仙尊。
即便青冥劍不在身邊,他也能做到萬物皆爲劍。
大乘期的威壓撲面而來,如同潮水般擠壓着桃夭,雖然在祕境中修爲有所壓制,但也不是她一個小小的金丹期能承受的。
桃夭臉白如紙,喉中似乎溢出了腥甜味。
“仙尊爲何這般對我?”
女子聲音哀婉,聽着就讓人動容。
只有對面的男人眼皮都沒掀動一下,花枝直直刺入桃夭肩胛,居高臨下,眼神睥睨。
果然,面前女子突然怪笑一聲,青煙過後,變成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三日前在被屠戮村子裏見到的魔修。
他嘴角掛着一絲黑血,神色癲狂:“不愧是穩坐高臺、一塵不染的息塵仙尊,當真是冷酷無情。”
五百年前,他還是一個前途光明的正道修士,擁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天靈根,一踏上尋仙問道這條路,就被當時最顯赫的無間樓樓主收入門下。
少年意氣,風華正茂。
很快,與最受師門衆人寵愛的小師妹桃顏湊成了一對,不知傷透了多少少男少女的芳心。
然而,在二人感情蜜裏調油、如膠似漆,打算正式結爲道侶那日,鎮壓在缺月谷的邪魔不知怎的突然衝破了封印。
要知道,這些邪魔與普通的魔修不一樣,生來就擁有堪比金丹期修士的修爲,且數量龐大,極爲兇殘。
距離缺月谷最近的無間樓第一時間遭了殃,修爲尚低的弟子們只一個照面就慘死當場,只有修爲高一點的還能苦苦支撐。
當青雲門收到求救消息趕來時,偌大的門派,死得只剩下寥寥幾十人。
息塵仙尊一襲白衣,在狼狽不堪的衆人面前翩然落下。
青冥劍劍身反射着寒光,爆發的靈力席捲整個山谷,將半數邪魔震飛百米之外,其餘人壓力驟減,再加上其他門派趕來救援的人陸陸續續加入戰鬥,很快便將邪魔盡數斬殺。
然而,令所有人感到震驚的是,待息塵仙尊面無表情補好陣法口子後,竟將冰冷的青冥劍抵在了桃顏脖頸上。
少年大急,顧不得身上多處傷口還流着血,就要往少女身邊去。
息塵仙尊卻並未理睬他,寒光閃過,青冥劍以他無法看清的速度穿過桃顏心臟。
五百年來,這一幕成爲他心上揮之不去的夢魘。
“我說過,陣法是她用上古法器撕開的。”
缺月谷的封印陣法是他親自下的,上面留有自己的靈力,只要有人觸碰就能感覺到,此人師門上下因爲這件事差不多死絕了,不想着爲他們報仇,反而還爲罪魁禍首入了魔。
饒是男人生性淡漠,都忍不住評價一個“蠢”字。
只是,此人不知從何處練就的邪惡功法,竟能多次從自己手中逃脫。
不過片刻,傷口便恢復如初,甚至抽出那根帶刺的花枝緊緊攥在掌心,淅淅瀝瀝,有鮮紅的血液滴在地上。
這是雪虹珠,魔界至寶,是他花了好幾條借來的命才從魔宮搶到的。
使用者把自己身上將近一半的血液灌注進去,便可驅動此珠,爲對手編織一個無比真實的夢境——
那便是他的回憶。
在此夢境中,他不會擁有後來的一切記憶,任何選擇都是遵從當下想法而行。
再把昏迷中的桃夭一起扔進去,以這個女人的癡心不悔,以及心機厚顏程度來看,他不信息塵仙尊能不動情。
他要眼睜睜看着他無情道破,從那聖潔的高壇之上墜落下來。
林敏兒在系統的指引下從迷霧中破空飛來,堪堪摸到男人一片衣角,接着,便人事不知昏死過去。
……
再次醒來時,林敏兒聞着空氣中散發着的濃郁米粥香味,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剛想湊過去喫一碗,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她現在不是一把劍嗎?怎麼還能聞到食物香氣?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肉乎乎的小短腿,三頭身,蓮藕似的胳膊竟然還能看見肉窩。
一時間被自己萌到的林敏兒驚道:“系統,我又穿了?”
片刻之後,坐在桌上吸溜吸溜喝完小米粥的胖丫頭一臉嚴肅。
“所以我現在是進入他的回憶了?”
系統表示沒錯,上輩子青冥劍並未在幻境開啓前趕到主人身邊,等息塵仙尊和桃夭一起出來,他已經不由自主沾上了些許因果。
哪怕並未動情,但恩情也是情,她出現在他人生的每個重大轉折點,爲他改寫命中發生的遺憾,趕走欺負他的人,甚至在遇到危險時以身抵擋,寧願自己受傷……
林敏兒拳頭握得死緊,半晌忍不住憋出一句:“不要臉。”
“噗嗤。”以宋成陽的角度來看,兩個白嫩肉乎的小拳頭彷彿剛出鍋的肉包子,配上毛茸茸的羊角辮、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簡直……可愛到人心都要化了。
林敏兒循聲擡頭,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哦豁”一聲。
熟人啊,這不是宋長老嗎?
聽說息塵仙尊和宋長老打小就是過命的交情,這下可不用發愁去哪裏找人了。
一想到桃夭那居心叵測的女人已經出現在自家男人身邊,她就急得不行。
衝上去一把抱住宋長老的大腿,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眶泛紅,癟着嘴要哭不哭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
宋成陽懵逼了,還沒反應過來,又被這小糰子一句話震驚到失語。
“宋叔叔,爹爹呢,我要找爹爹。”
“你認識我?……不對,你爹是誰?”
小姑娘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可愛又天真:“當然是宋叔叔的好兄弟楚陌塵啊。”
楚陌塵——
當息塵仙尊還是個凡人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