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走廊上懸掛着茜紗紅燈,絲竹聲聲聲入耳,引人迷醉。
在神祕力量的指引下,楚陌塵走進其中一間屋子。
夜深人靜,紅燭暖帳後隱約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衣料、被褥摩擦時發出的響動。
空氣中飄浮着甜膩香味,似是從帳子裏傳出來的。
接着,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響起,帶着讓人臉紅心跳的縱情肆意:“徒兒喜歡嗎?”
欲扯開牀簾的手突然僵住。
這……這竟是他自己的聲音。
生性淡漠的少年瞬間紅了耳朵,就在他糾結要不要繼續掀開簾子時,少女嬌軟甜膩的喘息聲鑽進耳朵裏。
“師傅……”
“嗯?”
“愛你……”
一時間,腦海中名曰“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開,但那兩個字卻如附骨之疽,一次次在他腦海中迴響。
在被桃夭禁錮的日子裏,他一邊默默尋找出去的機會,一邊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上午翻閱書籍,憑着年幼時在學堂外偷聽到的那點東西,邊看邊自學;下午用手指蘸上茶水練習筆鋒,夜間則用來複習當天學到的所有內容……比某些要參加科舉的學子都要刻苦。
只是,每當他稍稍疲累分神,亦或是深陷夢鄉之際,少女的聲音便無孔不入地鑽進耳朵裏。
與此同時,夢境也在不斷變幻。
兩人有時在冒着寒氣的水潭中嬉戲,白霧氤氳,水中坐着一個美人,一身雪膚比起潭邊的白玉階還要瑩潤幾分,那盈盈一握的細腰,看得人心臟怦怦直跳。
有時在落英繽紛的山林間舞劍,少女腰肢纖細柔軟,被他一手按住腰窩,抵在樹幹上……
夢境一次比一次荒唐,這次甚至……甚至弄髒了褻褲。
桃夭進來之前,他剛剛用冰冷的井水洗淨,掛在被牀幔擋住的地方。
他從小看着母親因桃色流言吃盡苦頭,向來對此事深惡痛絕,卻沒想到連續多天的夢境都如此旖旎,心中忍不住懊惱,又有些難以啓齒的羞愧。
饒他如今還只是一個凡人,也敏銳地意識到,外面那些花絕對有問題。
桃夭正巧撞在槍口上,能得他一個好臉色纔怪。
誰知,就在她有些維持不住笑臉之際,方纔還冷着臉的男人突然望向她,一雙似被冰雪淬過的眸子,竟帶着淡淡的仙意:“除你之外,我門下還有幾名弟子?”
聽這意思,像是相信了她的說法。
桃夭心中雀躍,受寵若驚地接過男人遞過來的茶水,手指輕觸,涼得有些刺骨,杯身卻暖意融融。
她微微仰頭飲茶,角度是精心計算過的,正巧露出小巧精緻的鎖骨。
然而,當舌尖嚐到那股濃郁的花香味時,心中“咯噔一下”,卻也來不及了。
情梔花液,一滴可使人容顏煥發,兩滴引人情動,三滴以上……會讓人失去神智,陷入滾滾情潮之中。
她甚至來不及對男人施加一個定神術,雙眼瞬間迷離,並且臉頰酡紅,開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
吱呀——
木門推開,屋外濃香更加肆無忌憚地飄進來,幾片花瓣落在身後女子身上,宛若羊脂白玉上的幾點胭脂紅,再加上聲聲甜膩嬌吟,顯得更加荼蘼。
只是,喚不回男人哪怕一眼的回眸。
……
幽情谷外。
張財屏息蹲在樹上好幾個時辰,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剛從一個祕境中出來,離開前,順手牽走了無極宗一個小弟子手裏的木盒。
其實本來瞄準的是與他同宗那位女修,誰知已經用了隱匿符湊過去要下手時,突然感覺天靈感一陣發麻,彷彿被什麼東西盯上一樣。
只是,盒子裏這把劍是不是有點醜?
通體呈現赤紅鏽色,劍身上面刻着一些繁複紋路,看久了讓人覺得眼暈。
除此之外,劍尖竟然還有一處缺口,像是硬生生被磕壞的。
張財臉上溢出一抹失望。
撿漏失敗,竟然弄了把破銅爛鐵回來,還不如他收集的那些異獸屍骨值錢。
正當腦海中盤算着如何把這把破劍包裝一下,實現價值最大化時,眼前迷霧中走出的少年,讓他張大了嘴巴。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裏可是幽情谷!
能進去的、或者能從裏面完好無缺走出來的,要麼修爲高深,要麼身負異寶。
要知道,光這霧氣就有惑人心智的功效,更別說裏面更厲害的情梔花田。
於是,當少年眼睛直勾勾盯住自己懷裏的破劍時,頓感一陣壓力,急忙從樹上跳下來,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張財見過前輩。”
“前輩”楚陌塵一言未發,眼神卻依舊盯着劍,一眨不眨。
張財臉上的笑凝固了,心裏忍不住嘀咕,自己如今乃金丹中期,根本看不出面前這人的修爲,說明遠遠在自己之上。
這破劍難不成是什麼天材地寶?
儘管有些嘀咕,但張財還是笑眯眯地把劍雙手奉了過去。
他一向是見風使舵的一把好手,等着人家動手搶,輕則挨頓揍,重則被殺人奪寶,還不如識相點自己送過去,賣個好。
楚陌塵並未客氣,當指尖終於觸摸到表面粗糙的鏽跡時,心跳速度終於平穩。
其實,當他在谷中看到那些關於符篆、煉丹等方面的書籍,以及貼了標籤的瓶瓶罐罐,並且憑藉其中一瓶裏面的一顆辟穀丹,就能維持五日不用進食時,就已經徹底相信,這裏已不再是他熟悉的世界。
只是,這把劍……
摩挲中,指尖不小心蹭到一處裂痕,圓潤血珠倏然沒入。
彼時,林敏兒正躺在青雲門修煉場旁邊的漢白玉石階上,曬太陽。
一別往日懶懶散散的修煉態度,爲數不多的弟子們彷彿打了雞血般,沒日沒夜地瘋狂修煉。
青雲門弟子此時大多爲劍修,偌大的練劍場,幾乎看不到一個擂臺空着。
宋成陽身爲剛入門的新弟子,是最慘的一個,引氣入體到築基雖然很快,但畢竟經驗不足,幾乎每天都被師兄們壓着打。
這不,頂着一張豬頭臉在她身邊坐下,疼得“嘶哈嘶哈”,臉上盡是懷疑:“這麼大的宗門,這麼多厲害的師兄,你說我以後能當長老?尊嘟假嘟??”
林敏兒:……
想笑,又由衷敬佩。
在這個幻境中,宋成陽是唯一一個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卻依舊認真、笨拙地過着屬於自己的人生。
這就相當於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只是一個紙片人,命運軌跡都已經被設定好了,無論你滿意與否都必須按照這個軌跡走下去。
你還會努力生活嗎?還會平和地享受陽光雨露、勇敢地戰勝狂風暴雨嗎?
別人怎麼想,她不得而知,但宋成陽確確實實擁有一顆最純粹的赤子之心。
怪不得後來能以最普通的資質,成爲僅在息塵仙尊和掌門之下的首席大長老。
正當林敏兒打算起身指點指點他,爭取下次少挨點揍時,神情卻突然一變,望着東南方向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