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大大小小的世界漂浮在無邊無際的混沌海中，它們像永遠不會相遇的恆星，被混沌海中的霧氣阻隔；也像是陽光下吹出的彩虹泡泡，美麗但脆弱。
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一個泡泡消失、誕生……
如此週而復始，不知疲倦。
突然間，其中一個泡泡上現出一顆如星辰般明亮的光點，以極快的速度穿過泡泡，來到了這片茫茫混沌海中。
男人垂眸看了眼剛纔的小世界，果然，那裏已經失去了她的氣息。
突然一陣旋風吹來，風中攜帶着幾顆細小微塵，但在這些泡泡麪前卻是決定着它們生死的致命危險。
泡泡裏的人，若是本身未能超脫此方小世界的桎梏，哪怕已經修煉飛昇成仙，與天地同壽，但當小世界在混沌海中毀滅之時，亦會隨之身死。
爲了不浪費林敏兒傾注於此方小世界的心血，男人隨手將微塵彈飛，目光望向杳無邊際的混沌海。
只是，心中不再像第一次來到這裏時那般迷茫。
他知道，她一定會出現在其中一個泡泡裏。
男人眸色深邃，想起自己在她脫離小世界的最後一刻，在系統身上看到的文字。
“當前能量收集進度排名：1。”
終有一天，他會親自解開所謂“系統”的祕密。
男人料想的不錯，此時林敏兒與他一樣正置身於這片汪洋無邊的混沌海中。
只是，兩人之間相隔的距離，不知多久才能跋涉而至。
系統看着宿主彷彿不知疲倦般一直在混沌空間中摸索，頭都是大的。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咱們趕緊去下一個世界行不行？這裏真的什麼都沒有，我發誓！”
轉完一圈回到原點，林敏兒終於停下腳步，若有所思。
以往她以爲這個混沌空間是無邊無際的，但是剛剛當她走到一定距離時，隱約感覺到一種阻力以無聲的方式在引導着她轉換方向，最終返回到原點。
這是一個有邊際的地方。
而有邊際的地方，一定脫離不了“人爲”規劃。
這裏說不定就是系統背後的主系統給每個任務者開闢的中轉空間。
她就像玻璃盒子裏的試驗品，如果視線能穿透縈繞四周的灰白色霧氣，說不定就能看到上下左右規格一致的玻璃盒子中，還有無數跟她一樣的“任務者。”
這種猜測讓她有些不寒而慄。
“你們主系統也需要像你一樣找宿主綁定，完成任務嗎？”
林敏兒邊往傳送門走，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
系統見她放棄逗留，終於長舒一口氣，說話態度也殷勤起來：“當然不會，我們主系統相當於小世界中神明一般的存在，只需坐鎮後方，不管多遠都能很快解決我們這些外派系統遇到的問題。”
從系統平平無奇的電子音中，都能聽出它對所謂主系統的敬畏之情。
在踏入傳送門之前，林敏兒轉身回望了一眼縈繞在整個混沌空間中的霧氣，眸中閃過一道光。
雖然知道得越多可能越危險，但是，她無法接受自己永遠被排斥在真相之外。
……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還沒睜眼，林敏兒就感覺渾身上下僵硬而痠痛。
心裏不免咯噔一下。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原主又被打了？
緩緩睜開眼，終於適應了光線後才發現，自己好像是坐在一輛緩緩行進的火車上。
“你終於醒了，快收拾一下包袱，咱們一會兒該下車了。“
旁邊傳來一個年輕女聲，林敏兒不由轉頭看去。
瘦瘦小小，兩個細細的麻花辮搭在胸前，膚色偏黃，嘴脣有些乾燥起皮，唯一算得上好看的就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一邊碎碎念一邊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裝起來，磁杯、木頭梳子，還有一塊花紋樸素的擦嘴手帕。
林敏兒還沒搞清楚狀況，只輕輕“嗯”了聲，一邊裝模作樣地收拾懷裏的青皮包袱，一邊開始接收原主的記憶。
與她猜想一致，果然是下鄉知青開始陸陸續續返鄉的時代。
原主林敏兒家在滬市，當年高三的時候正趕上上山下鄉運動蔓延，滬市政策規定家中有兩個以上孩子的，至少有一個要下鄉支援農村建設。
學校爲了響應號召，直接把學生的檔案轉交給相關部門，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本來原主上面還有一個親哥哥林劍，比她大一歲，長得人高馬大、孔武有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比瘦弱的原主更適合下鄉。
然而，就因爲林劍是個男丁，林家爺奶聲淚俱下、甚至作勢要給原主跪下，逼着她不得不接下這個下鄉名額。
年幼的女孩子背井離鄉，去到一個完全陌生、條件極其艱苦的地方，每天不是在幹活，就是在去幹活的路上，生生把白皙的小臉曬成小麥色，細嫩的手腳佈滿了堅硬厚繭。
而她的哥哥林劍，成功頂替了林爺爺在金蘭自行車廠的職位，娶了車間主任家的女兒爲妻，還生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生活不知有多麼滋潤。
滬站到了。
闊別家鄉多年、臉上佈滿麻木風霜的人們終於鮮活起來，摩肩擦踵往外擠，車廂裏一時間吵得彷彿菜市場。
與她同行的張雅麗埋頭衝出去好幾米，回頭一看，林敏兒竟然還優哉遊哉坐在座位上，慢條斯理地修理指甲。
張雅麗一口氣憋在喉嚨裏，黃黃的小臉都被憋紅了：“林敏兒？！你動作快點啊！”
林敏兒嘆了口氣。
她們兩個都沒有人接，就算第一個擠出去，又有什麼用呢？
沒錯，前世她們兩個滿懷忐忑和欣喜擠下車，期間還和一個身材壯實的大媽拌了幾句嘴，站在出站口等啊等，懷裏的包袱都被太陽曬燙了，人幾乎都走完了，都沒等到一個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