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老爺們可不缺多餘的糧食，鴻興糧鋪知道吧，我侄兒在裏面做工，他說東家在後門養了兩條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天天都能喫上肉……”
人羣中響起羨慕的吸氣聲，想想家裏孩子一年到頭都喫不上幾回葷腥，做不上一件新衣，頓時就沒了閒聊的興致。
林敏兒如今已經是割豬肉的一把好手，擠腰子、撕板油、切裏脊、剃排骨……樣樣精通！
尖刀在纖細如蔥白的手中翻飛，不一會兒就把整頭豬料理得明明白白。
“這是您要的後腿，拿好了！”
“這燒豬頭可少不得糖跟酒，您家裏就是開酒坊的，酒想來不缺，撒一把糖和着酒一塊燒，小火多燜一會兒，保證香酥軟爛！”
林敏兒出師後，張屠戶的豬肉攤擴大了一倍，就算這樣，師徒倆齊上陣都忙不過來。
有時候不到午時就全部賣完了，只能等明天。
當然，其中有不少都是奔着“豬肉西施”名頭來的，大部分人不懷好意而來，失魂落魄而去。
殺豬剁肉不僅是技術活，更是力氣活兒，能有這麼一把子力氣的女人，就算傳出這等美名估計也是矮子堆裏拔高個兒，能有多好看？
不料她就是這麼好看。
幾條街上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小夥子，跟自家老孃搶着出門買菜，順道割點肉打打牙祭。
張屠戶的妻子苗氏再沒不樂意的，這丫頭本事學得快，嘴也甜，有人來買肉時，還總是順口教上幾個簡單的做菜法子，聽說是她嫂子跟着大戶人家家中廚娘學的。
別說，做出來的肉還真是更加美味。
豬肉攤生意爆火，家裏又多了一份進項，喫的用的比之前講究了不少，陳蕊兒也不必像上輩子似的日夜做繡活養家。
並且，在林敏兒的督促下，繡一會兒就去院子裏給菜地澆澆水、拔拔草，或者牽着狗子出去遛遛彎，用眼非常健康，面色也一天比一天紅潤光澤。
在這種情況下，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季雲，又開始攪風弄雨。
“表嫂，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幫我打點熱水？”
“表嫂，大夫說我不能碰涼水，這外衫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洗一洗？”
彼時林敏兒正在剁肉，聽到系統在腦海中告狀，忍不住冷哼一聲，鋒利的殺豬刀“噌”一聲插在案板上。
嚇得幾個小夥子腿一軟，急忙別開眼去。
“師傅，我回家一趟。”
粗布圍裙扯下，露出裏面的青色細布裙，許是最近伙食水平不斷上升，身體在抽條的同時也更加顯現出少女曲線。
饒是剛纔被嚇了一跳，前來買肉的幾個小夥子還是忍不住眼巴巴目送佳人遠去。
“表嫂，這帕子繡得真好看，你這還沒出生的外甥真是有福氣，到時候整條街的孩子都沒他的衣裳好看。”
林敏兒進門的時候，季雲正坐在她專門給陳蕊兒做的懶人沙發上，撫着肚子一臉悠閒。
而這個家的女主人陳蕊兒，反而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搓揉衣物，正是季雲前些日子身上穿的。
“聽說表妹之前跟着表嫂學繡花，後來怎麼跑去賣肉了呢？那豬身上臭烘烘的……”
“你是沒長手嗎，住我家的喫我家的，還讓我嫂子伺候你，怎麼，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吩咐我嫂子幹活，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晃了晃手裏拎着的裏脊肉，似笑非笑：“表姐嫌棄豬臭，怎麼不早說，正好給我娘省一口，讓她補補身子。”
季雲：……
這是以後都不給她喫肉的意思嗎？
原本想開口反駁表妹的陳蕊兒閉上嘴，急忙起身擦擦手迎上去：“妹妹怎麼回來了？”
皓腕如雪，上面經常戴的銀鐲子卻不見蹤影。
“嫂子，你鐲子呢？”
林敏兒心中冷笑，前世她這位表姐總是向林玉濤哭訴賣慘、要銀子要東西，其中就包括這個鐲子。
更過分的是，還把這鐲子栽到原主身上。
傍晚，林玉濤循着自家院子裏飄來的肉香，腳步輕快推開門。
以往這時候妻子早已揚起笑臉上前迎接，並幫他卸下沉重的書袋，今日卻有些不同。
她神情落寞地垂着頭，欲言又止。
“相公……我的鐲子呢？”
被林敏兒堵在菜地裏的季雲笑得一臉勉強：“表妹擋着我做什麼？”
當然是防止你和我那個蠢哥哥串供啊。
林玉濤聽妻子這麼問，神色間有些不自然，皺起眉小聲責問：“不是說好別問敏兒嗎？小姑娘家好面子，就算問了也不一定會承認……”
陳蕊兒一聽，心都涼了。
這鐲子是出嫁時教她刺繡的老繡娘添的嫁妝，在她心裏那是母親一般的存在，自然十分珍惜。
如果是給了小姑子，她對自己這個嫂嫂那麼好，爲了減輕自己養家的負擔，好好的姑娘家跑去殺豬！
而且又正是愛漂亮的年紀，於是丈夫一說是給了小姑子，她便再也沒了不情願。
誰知，居然是騙她的……
林玉濤覷妻子臉色不太對，試探着又說：“敏兒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我就說不該讓她跟着張屠戶殺豬賣肉，好好的姑娘家做這種腌臢事，也不嫌丟人！”
想起學堂裏某些同窗看笑話的嘴臉，男人越說越來勁：“這樣下去誰家願意娶她？”
陳蕊兒氣得手都在顫抖：“夫君！你怎麼能這樣說妹妹？”
她性子綿軟，對丈夫更是小意體貼、百依百順，從未大聲說過話，可見是氣急了。
林玉濤到底是心虛，輕聲道：“彆氣了，等我考中秀才再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鐲子，好不好？”
“不好。”
林敏兒看着臉色大變的哥哥，小臉帶笑，眼中卻都是冷意：“第一，鐲子我沒見過；第二，那是我嫂子乾孃送的，意義重大，虧你好意思說買個一模一樣的？那能一樣嗎？”
說着，她掃了一眼明顯有些緊張的季雲：“第三，我嫁不嫁得出去不用你操心，畢竟我好手好腳能養活自己……不像某些人，喫白飯就算了，還偷東西！”
“你！”林玉濤臉色沉了下來：“你說誰偷東西？”
“誰偷的說誰。”林敏兒轉身欲往外走：“嫂子別急，我這就去報官，一定把你的鐲子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