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霖安露出笑容的時候，祈念安心口一緊。
她不喜歡霖安那種表情，雖然在笑，但比哭還難看。
明明他才這麼小，怎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祈念安不理解。
孔霖安強壓眼裏的溼意搖頭，“沒什麼，我很喜歡。”
說完，他甚至不敢擡頭看祈念安的眼睛。
他知道，那雙眼睛有對他真心實意的關愛寵愛和疼愛，可是就是沒有……母愛。
孔霖安和媽媽經歷了那麼多，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對彼此最瞭解的人，可是現在，他們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層師生關係。
真夠諷刺的。
解決完中飯，祈念安看着悶悶不樂的孔霖安，無奈地嘆口氣。
“霖安想回家了？”
“沒有。”
“那霖安看起來怎麼這麼難過。”
孔霖安擡眸，眼裏帶着不屬於同齡人的成熟。
難過，他的確難過，不過他一直以爲自己僞裝得很好。
“沒有，老師，就是剛纔喫飯的時候想起媽媽了。”
祈念安頓了兩秒，她看看周圍的家庭，再想想霖安的情況，很難不產生憐惜。
她剛想開口安慰兩句，卻見霖安朝着恐怖屋走去。
“老師，我們去玩恐怖屋吧？”
“好。”
排隊的功夫，孔霖安漸漸恢復了上午的狀態，和祈念安聊着天。
“老師怕鬼嗎？”
祈念安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她皺着眉回憶。
“我好像不怕。”
孔霖安露出淺淺的小酒窩，“不怕就對了，老師，鬼不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比人還要可怕。”
祈念安沒想過孔霖安會講出這樣的話。
詫異道：“霖安，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孔霖安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問道：“老師，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祈念安眼神放空，雖然這句話是從一個七歲的小孩嘴裏說出，不過，話是對的。
她笑了笑。
“對啊，鬼有什麼可怕的，這個世界上，有的人比鬼還可怕呢，有的人還不如鬼呢。”
祈念安講這些話彷彿經歷了很多事，可是誰能想到她只有兩年的記憶，完全憑本能講出的。
孔霖安嗯了一聲，牽着祈念安進了恐怖屋，聲音又輕又冷。
“老師，那些話是我媽媽告訴我的，她用親身經歷告訴我的。”
一進恐怖屋，祈念安眼前一片漆黑。
她下意識抓緊了孔霖安的手，卻沒想到孔霖安竟然反握她的手。
小小軟嫩的手掌竟給了她無比安心的感覺。
不過很快適應了黑暗以後，祈念安就不再感到心慌。
她小聲問道：“霖安，害怕嗎？”
孔霖安也跟着小聲回覆，“不害怕。”
每一批進來的人有六個，他們相隔的距離剛好，所以儘管後面的人被嚇得到處跑，也影響不了祈念安他們。
看着時不時竄出來的骷顱頭，祈念安甚至還想笑。
可是立馬，她就笑不出來了。
她又聽見了楊清婉的聲音。
“啊！二姨，我怕！”
“二姨，我好怕，我要出去，二姨，快帶我出去！”
祈念安本是牽着孔霖安的手，到後來，卻是拉着他的手腕。
“老師？”
祈念安深吸一口，加快了腳步，“霖安，走快點。”
孔霖安也沒問原因，只是暗暗加快了腳步。
祈念安越走越快，因爲她感覺楊清婉的聲音就在耳邊，像是陰魂不散。
眼睜睜看着出口就在不遠處，身後猛地竄出一人，撞開了祈念安他們。
祈念安一下摔在了地上，她慌忙叫道。
“霖安，霖安？”
“老師，我在這裏。”孔霖安從一旁走出。
祈念安顧不上拍身上的灰，連忙抓着孔霖安的手，然後朝出口跑去。
直到陽光照得她睜不開眼，祈念安這才鬆了口氣。
“霖安，你沒事吧？剛剛有沒有摔着？”
孔霖安搖頭，“老師，我沒事。”
祈念安點點頭，再才整理自己的衣着。
在她低頭的一瞬間，孔霖安轉身。
楊清婉牽着銘成正在幾米開外，一大一小，兩兩對視。
孔霖安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楊清婉。
那雙眼睛，黑得深不見底，陽光之下，倨傲冰冷，就像是看一個死人。
楊清婉喉嚨滾動一番，率先移開眼，然後牽着銘成慌忙離開。
直到看不見人影，孔霖安才收回眼神。
“老師，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祈念安高興地點點頭，有楊清婉，她也不想在這裏待了。
祈念安本來打算將孔霖安送到門口就走，奈何霖安非要她留下來喫晚飯。
祈念安招架不住，只能同意。
兩人剛進別墅，就看見厲奕琛正坐在餐桌邊，桌上還放着一份禮物。
頓時，幾人都有些頓住，氣氛開始變得有些詭異。
厲奕琛目光在祈念安身上停留了幾秒，眼眸下深藏着暗涌。
他嗓音低沉悅耳。
“回來了？”
孔霖安淡淡地恩了一聲，牽着祈念安的手緊了緊，像是害怕祈念安逃跑一樣。
厲奕琛站起身，“祈小姐……”
話音剛出，兩人神情瞬間有了變化。、
孔霖安滿臉警惕地看着厲奕琛，祈念安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她更多的是害怕。
厲奕琛心裏翻涌一股苦澀，突然想起了喬紹恆說的話。
‘不是所有錯誤都有機會彌補的。’
現在，這句話似乎特別能驗證。
厲奕琛沒有再開口，朝霖安說道。
“這是你喬叔叔帶給你的禮物。”
孔霖安淡淡的說了聲，“謝謝。”
厲奕琛徑直上了樓，直到聽見樓上書房的關門聲，樓下兩人才忍不住同時鬆了口氣。
彼時相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同樣的抗拒。
“老師，我們一起喫。”
孔霖安拉着祈念安坐下。
祈念安心不在焉地坐下，腦海裏卻閃過厲奕琛看她時眼裏的愧疚和思念。
若是之前，她一定會很好奇爲什麼厲奕琛會有這樣的眼神。
而現在，她完全不好奇，本能告訴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痛苦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