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見過厲奕琛躺在病牀上的模樣。
厲奕琛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戰無不勝的將軍。
擊不倒也摧不毀。
他永遠都是常勝將軍，以一副勝利的姿態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現在，他的爸爸很安靜地躺在牀上。
他就像普通的父親那般，也會生病，也會脆弱。
“安安。”厲奕琛喉嚨嘶啞，眼裏透着無限的悔意。
霖安是在牢裏出生的，慈音和他說過霖安小時候經歷的一切，辱罵，毆打……
倘若沒有發生那些事，霖安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那些事了。
他不會自閉，會像一個普通的小朋友，無憂無慮地長大。
不會變得這麼懂事聽話。
厲奕琛一想到這些，胸口便起伏兩下，低低劇烈沉悶地咳起來。
孔霖安慌忙站起身，準備去叫一聲，卻被厲奕琛拉住了手腕。
“爸爸沒事。”
孔霖安擔憂地看着他。
“爸爸，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厲奕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他想說，你媽媽她沒罪，當年坐牢全是他一人的錯。
可是這些話他說不出來。
一想起慈音那幾年的經歷，心臟幾句劇痛的就要撕裂，痛苦碾壓着心臟讓他快要窒息。
他只能說：“可能是工作太累了。”
“你胡說！”孔霖安突然激動地站起身，他漲紅了臉。
“你明明就不是因爲工作的事情，你是因爲別的事！”
“爸爸，告訴我，到底因爲什麼？”
厲奕琛拉着孔霖安的手，將他輕聲安撫。
“安安爲什麼這麼激動？”
孔霖安別過臉，不想讓厲奕琛看見他泛紅的眼眶。
他小聲道。
“因爲我覺得你有事瞞着我，你不告訴我，媽媽也是，你們都有心事，但是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想，我想做點什麼……”
厲奕琛心裏一暖。
他很慶幸他知道這些事情真相的時候霖安還在他身邊。
這樣，他才能更好地彌補霖安。
“安安，你還小，你現在不需要操心這些，爸爸只希望你能快樂地長大就可以了。”
“可是爸爸，我看見你這樣……很心疼。”
抓着霖安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厲奕琛心口涌出一股熱流，下意識看向門口。
霖安嘴巴嚅動兩下。
“媽媽她，沒有來。”
厲奕琛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了許多。
“媽媽說她身體不舒服，所以……”
“我知道，安安。”厲奕琛低沉出聲。
慈音不願意見他是應該的。
他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他能理解。
只要慈音待在他身邊就可以了，他現在只有這一個心願。
厲奕琛在醫院沒待多久便回了家。
回到家的時候別墅裏很安靜，就像是沒有主人一樣。
他心裏一慌，準備上樓看看慈音還在不在。
“太太剛看完電視上去。”管家突然出聲。
厲奕琛嗯了一聲穩住心神上樓。
他站在孔慈音的房門前，沒有敲門，也沒出聲。
他就靜靜的在門口站了很久，然後才離開。
屋內的孔慈音聽見腳步聲漸漸遠離，她睜開眼，裏面一片清明和冷漠。
她手裏握着手機，上面顯示着無恙的消息。
‘慈音姐，再等等我，很快就可以了。’
次日孔慈音下樓，厲奕琛和孔霖安已經等在了餐桌前。
身體不舒服只是她不想去醫院的一個藉口，沒想到霖安竟然放在了心上。
她心裏一軟。
“好很多了。”
厲奕琛眼眸深深凝視着孔慈音。
“廚房裏給你熬了湯，不是滋補的，醫生給的藥方，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孔慈音點點頭，“好。”
說完，她便自顧自的喫着飯，絲毫沒問厲奕琛住院的事。
完全漠不關心。
好在厲奕琛也不在意，他早猜到慈音會是這樣的態度，再加上他剛得知真相，慈音對他的一切漠然都是應該的。
厲奕琛在霖安的強烈要求，沒有再像之前那般總是待在自己的書房。
他會在飯後陪着慈音看電視，會早晨和霖安一起去後院散步，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溫馨。
可是……
“爸爸，媽媽最近爲什麼總是往外面跑？”
厲奕琛的動作一頓，他將霖安的衣領擺正，沉聲說道。
“媽媽可能去見朋友了。”
孔霖安點點頭，不過在他印象裏，媽媽的朋友很少。
“是誰？”
“齊橙橙，你應該知道。”
孔霖安恍然大悟，那個彈鋼琴的阿姨他知道，原來媽媽去見她。
“可是，已經連着好幾天了，媽媽難道天天都是去見她嗎？”
厲奕琛回答不了，他答應過慈音。
可以有保鏢，但是不能過問她的任何事情。
所以厲奕琛沒有問過。
“或許吧。”
……
“好久不見慈音，你現在圓潤了很多。”齊橙橙還是那副活潑開朗的樣子。
完全不見當初歇斯底里的模樣。
孔慈音很欣慰，她笑了笑，不着痕跡的看了眼她的手。
齊橙橙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看了眼自己的手。
“我的手恢復的不錯，雖然不能彈鋼琴也不能提重物，但是日常生活還是沒有太大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還是覺得，很抱歉。”
齊橙橙搖搖頭，“這些事情不能怪你。”
“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怎麼回來的這麼突然？”
提起這件事，齊橙橙眼睛泛起一絲甜蜜。
隨後她看了眼孔慈音的肚子。
“我也……懷孕了。”
孔慈音又驚又喜，爲齊橙橙感到高興。
“幾個月了？”
“一個月。”
孔慈音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
“前兩個月要小心，你怎麼還到處跑。”
“他也是這樣說的，我這次回來祭奠我媽，以後我可能就不會回來了，他現在被派遣在沙漠工作，馬上就要結束了，結束後我們打算定居在a國。”
“這次想好了？”
齊橙橙點點頭，“對，想好了。”
孔慈音輕籲一口氣，“那就好，這樣我也放心了。”
齊橙橙受不了這麼傷感的氣氛，打趣道。
“那你呢？現在和他還好嗎？”
孔慈音笑笑，轉移話題。
聊完天后，孔慈音出了咖啡店。
在門口的時候，有一人差點和她撞上，好在保鏢反應快，護住她的肚子。
“怎麼走的路？”
那人戴着帽子看不見臉，他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孔慈音沒在意，上了車。
直到摸到了口袋裏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她才反應過來。
剛纔那人是有意的？
她不動聲色的摸了摸東西，是一隻錄音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