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是老實人?老實人喫喝玩樂了一輩子,不說壞事做盡,但除了好事,他真啥事都幹!”新帝想想笑着搖搖頭。

    “陛下真的是,賈赦雖說不幹好事,但是人家關着門,喫喝玩樂都是自己的。四王八公,他和賈珍除了玩,就不說話。賈珍那些小心眼子,他可從來沒參與。不然,老聖人能給他一等將軍。您看,石光珠家直接被老聖人抹乾淨了,全家靠着石老夫人苟延殘喘。老夫人若是死了,這一家子,就一個笑死人的勳位。”史鼎聳聳肩,就與他們少年時一般,對着鄙視的人,他們一樣不留口德。

    其實老聖人和現在的新帝有些地方,真不愧是親生的父子,比如對四王八公,他們倆是一致的,都不待見。但老聖人做的是什麼呢,分化管理。

    四王八公家,代善和先北靜王都是老聖人待見的,所以北靜王優容;代善保級,明明兩兒子都蠢得天怒人怨,老聖人也咬牙給了個一等將軍,好讓他們家留有火種,萬一孫子還能指望一下呢!

    而像鎮國公牛家保有一等伯,理國公柳家,修國公侯家保了一等子;齊國公陳家,治國公馬家,寧國公賈珍都是三等將軍,保持最後的榮光。繕國公其孫石光珠沒有爵位了(因爲原文中在秦可卿葬禮時,大家都註明了身份,惟有石光珠只說,繕國公之孫石光珠,表明他已經沒有爵位了。)這其實也是一種分化,不患貧,患不均,讓他們各個擊破,自然消亡罷了。當然,還有就是,老聖人其實也做得差不多了,人都給他養廢了。但新帝顯然沒這麼耐心,最後的榮光都懶得給他們了。

    “那賈政呢?聽說頗有乃祖之風?”新帝想想,忙問道。

    “臣姑母倒是有點不錯,慣會自黑的,說一家子泥腿子,先把腿上的泥洗了去。”史鼎笑道,這是賈赦元妻張氏弄一堆規矩時,賈母的憤怒。他是晚輩,可說賈政,去不能置疑第一代榮國公,人家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至於說賈政有乃祖之風?在史鼎看來,就是來搞笑的了。說賈政像老太爺一般會打仗還是不怕死?

    “噗!”新帝一口茶噴了出來,覺得自己這發小真的太壞了。放了茶,擦了嘴,搖搖頭,指了史鼎一下,深深覺得,這些世勳之家真沒好人了,“朕問你賈政怎麼樣?”

    “是!賈政是七竅通了六竅,還是一竅不通的主。”史鼎笑着搖頭,“不過,我那姑母倒是強人,說她不會教孩子,她女兒、孫女養得都不錯。說賈赦、賈政不好,也是真的哪哪都不好。可是真的想挑點錯,又全是捻不上筷子的事,拿上朝堂,說都嫌浪費了口沫。”

    “你還真是親表弟,這會子,其實還是想保他們一保!看來,真的是一家人啊!”新帝瞅了他一眼,想想,“今天召見賈赦,他就沒擡過頭,朕保證,走在大街上,他一準不認識朕。但絕不是因爲害怕,你說說,他爲什麼。”

    “像他,不過這不是我姑母教的,這是我姑父教的。我們走在街上,看到那衙門懸賞,都不會往前站。我們姑父說,不看、不知、不結緣。”史鼎噗的笑了,他相信皇上也不會真的覺得自己在爲賈家那倆位說話,這說白了,其實內心還是有些瞧他們不起的,但又覺得至少,這倆兄弟又壞又蠢又懶,可是不得不說,目前爲止,還沒做拖累大家的事,還在可容忍的範圍之內。

    “你們這姑父也是神人了。”新帝笑了,但馬上擡頭,瞪着史鼎,“你說朕是那衙門口的懸賞?”“皇上,沒事,臣告退了。”史鼎忙起身,還是一臉頑皮的笑,似努力在剋制。

    “回來,你說,賈赦交回了國公匾,算是幫朕一個忙,總要給點賞賜,你說賞點什麼賈家,他們會覺得朕記了他們的好?”新帝終於沉了一下,說到了正事。

    “那個賈赦喜歡附庸風雅,您賞點字畫、古扇,他就能樂瘋了;我那姑母偏心眼,就喜歡二房的人,你若是給賈政升個官,或者給元春賜個婚,這樣我姑母和賈政都樂瘋了。”史鼎手一攤。他都不覺得這個是問題。反正賈家難得聰明一回,做對了兩件事,所以知道他們沒有生命的危險,自可隨意些。給元春賜婚是當務之急,其它的,賞過了,對賈家不好。

    “賜婚,你當朕是三姑六婆?”新帝臉真的都黑了。

    這回史鼎不問了,飛快的跑了。堅決不跟他再廢話了。

    新帝抿起了嘴,想想,“明日傳賈政晉見。”

    邊上的夏太監應了一聲。

    新帝也沒看,開始重振精神,批起奏摺了。

    在皇城外,坐在轎子裏的史鼎閉目養神,全無剛剛在內書房裏那灑脫恣意的輕鬆。他是聰明人,和新帝從小的情誼不假,但是,他從小就知道,那是皇子。

    前三十年,他們就是一塊摔跤,打混的情誼。重要的事,人家不找他,他也不會往前湊。但他很清楚,已經上了船,想跳船就是找死。所以史家就他一個人知道這一切。等着天花板上第二隻靴子掉落,他纔算是鬆了一口氣,最後一擊,成敗也就在此一舉。所以史家人,多少都有點賭性。

    現在朝中知道的,陛下最重視的,宗室之中就是六王爺忠順王,勳貴之後的自己,新封的忠靖侯,但他心裏很明白,所謂的重視,但不是真的心腹。忠順王代表的是宗室對他的支持,表達了他得位的正當性。而自己代表了舊臣勳貴。他真正的心腹早就隱藏起來,等着他們這些人狗咬狗完了,這日月同輝的局面被打散了,那些人才會真的出現,慢慢的顯於人前。

    所以,他很小心,從來就不敢與任何朝臣,舊勳們有過密集的來往。現在,新帝問舊勳家這些事,是他的不耐煩,還是想玩一手欲擒故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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