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所見到的姜堰卻不是傳聞中的模樣，在王府爲姜沉魚辯駁的時候，冷靜理智，甚至那份心思和城府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現在面對李氏的咄咄逼人，他一句話便讓對方偃旗息鼓，顯然各房都有她的眼線，這一點絕非一朝一夕能夠辦到的，也就是說他早就對定遠侯府瞭如指掌了，可卻一直韜光養晦，目的又是什麼呢？
顧昀將眉頭擰成一個“川”字，認真地思索着這個問題，當眼角的餘光撇向姜沉魚的時候，瞳孔不由得一縮，忽然有些明白了。
難道是因爲姜沉魚嗎？
心中的疑團越發的大了，深深地看了姜堰一眼，覺得他面部的輪廓很熟悉，卻又想不起究竟在哪裏見過。
“諸位，我身體不適，失陪了。”姜沉魚面色不善，原本心情就不咋地，現在被李氏這麼一鬧，越發的不高興了。
朝着衆人略施一禮，又跟顧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席面，姜堰一言不發，也跟着一起離開了。
姜沉魚的腳步不慢，一路疾走很快就到了他們初次見面的那片梅林，現在正值五月，所有的樹杈都時光禿禿的，放眼望去除了雜亂的野花，便什麼都沒有了，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雜亂，心慌，煩躁……
情緒很複雜，她有點說不出上，面前的姜堰和自己認知的反派完全不一樣，好像有什麼事情正朝着失控的方向發展，這讓她很不安。
她是帶着任務來的，如果完不成，她將會永遠留在這裏，或者被抹殺，這些都是她所不願意的。
“姜堰。”
“我在。”
“你怎麼會知道陳桂香的事？”姜沉魚緩慢地開口，姜堰腳步一頓，連呼吸都慢了一拍，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在懷疑什麼嗎？
“都是些陳年舊事，府裏的老人都知道。”姜堰淡定地回答。
“既然如此，大伯母爲何會這麼驚慌，幾乎失態的地步？”姜沉魚明顯不太相信，他身上的疑霧越來越濃，她的不安就越強烈。
“大概是因爲心虛吧！”
“是嗎？”
“你到底想問什麼？”姜堰收斂眉眼，壓低了嗓音，從略微沙啞的聲音中能聽出來那一絲絲的不悅，姜沉魚抿了抿脣，“之前綁架我的三個土匪死了，你知道嗎？”
“哦，是嗎？”
“你不知道？”
姜沉魚追問了一句，姜堰苦笑，滿眼受傷地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人是不是我殺的。”
“我……”
“是，我有派人在追查他們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沒有消息，他們的死我並不清楚。”姜堰強笑着解釋。
“對不起。”
姜沉魚愧疚地說，“我不應該懷疑你，但是我真的很擔心，你會捲入其中，哪怕這些人都是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也應該交給法律來懲治，何必髒了自己的手，你說對吧！”
“嗯。”
“你明白就好。”姜沉魚暫時打消了心中的疑慮，既然姜堰都這麼說了，那她應該相信他，至少到目前位置，他從來都沒有騙過自己。
“好。”
“對了，謝謝你今天爲我準備的一切。”姜沉魚無比真誠地道謝，他是自己穿越之後第一個讓她感覺到溫暖的人。
說起來有點諷刺，這份溫暖不是原主的親爹媽，也不是養育她十幾年的養父母，而是來自全書最大的反派！
送姜沉魚回去之後，姜堰便去了林家老宅，廿一早已等候多時了，一見到姜堰便抱拳行禮，“屬下見過主子。”
“說吧。”
“宮中一切順利，不久便會有好消息傳來。”廿一趕緊將最近收到的消息一一彙報，“開春後，漠北局勢還算穩定，寧將軍大敗突厥，雖然中了敵軍的埋伏，胸口捱了一箭，但沒有性命之虞。”
“嗯。”
“近日朝中有人蠢蠢欲動，以柳尚書爲首的幾名大臣欲聯名上書，勸諫皇上早日立儲，但那位似乎並無此意。”他說。
“……”
姜堰冷笑，“他自然不會願意，作爲一名君王一旦立儲那就等於昭告天下，承認自己老了，如此一來，儲君就會像是鯁在喉頭的一根刺，日日夜夜的折磨他，讓他不能安眠。”
“主子英明。”
“還有什麼事？”
“您一直讓我們注意關家，今天探子彙報，三姑娘原先的丫鬟彩月，難產不成，血崩而亡，一屍兩命，已經被關家草草埋了了事。”廿一單將這件事摘出來，那是因爲他知道主子對三姑娘極爲上心。上次三姑娘走失，主子幾乎動用了手下全部能動的人馬，甚至連雲中十八騎都派出去了。
可想而知，這位三姑娘在主子心中的位置，所以一切跟她有關的事兒，他自然不敢怠慢。
“這麼快就死了，還以爲她能多撐一陣子。”姜堰眯了眯眼睛，甚是無趣地嘆了一口氣，“去，讓明月將這件事告訴她主子。”
“是。”
“宮裏的動向多盯着點，尤其是那個二皇子。”他說。
“是，屬下遵命。”
廿一抱拳領命，轉身便離開了。屋裏只留下姜堰一個人，捏了捏手心的匕首，哪怕是對自己的屬下，他都沒有片刻的放鬆，只有在姜沉魚的身邊，他好像纔有喘息的機會。
可是他騙了她，如果有一天她只當了真相，還會願意相信他，陪着他，一如既往地對他好嗎？只要一想到她會用恐懼的眼神看自己，姜堰就覺得自己有同這個世界一起毀滅的衝動。
撫過匕首的紋理，一遍又一遍，好像這麼做，才能平復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緒。
關雎院，姜沉魚靠在貴妃榻上出神，突如其來的失落，讓她有點喪，連賺錢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了，翻了兩頁話本子，便又放下了。
“姑娘？”
“嗯？”
“您一整天都沒喫東西，奴婢給您熬了一點銀耳薏米羹，您多少用一些。”明月端着托盤來到近前，柔聲說道。
“……”
姜沉魚愣了一下，看着面前這碗銀耳羹，點綴着幾顆鮮紅的枸杞，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成功地勾起了她的食慾，頓時讓人口舌生津。